“太後親下懿旨,她……應當也想你了。這多年戰亂,你也很久沒有陪陪她了。”
“那你呢?”
“宣府就像我的第二個家,我在這裡來來去去也幾年了。何況現在,我還不能同你一起回京呢。”裴文德拍拍他的肩膀:“百官朝臣,總不能年年見不到皇上。而我在這裡,跟你一起過年,也是一樣的。”他眉眼中飛揚起一股傲氣:“畢竟這裡,是我守住的。”
朱厚照轉身緊緊抱著他。
“我若回宮……再出來不容易。我滿心希望你同我一起回去,把你拴在身邊,永不放開才是。”
“我也是。”
永不放開,永不分離。他在鬼門關上走這一遭,才知道自己所求所貪的,無非是再見這人一面罷了。
“蕭先生說我這腿少說還有百日才好,”裴文德輕聲道,“我那時候再回京,也不冷,一路春光明媚。你若是閑著,便也來接我,咱們還可當做春遊。”
“好。”朱厚照閉了閉眼睛,“到時候,宣府的桃花也會開吧,朕還沒見過自己種的桃林是什麼樣子呢。”
“開的可好了。”裴文德眉眼含笑,指著遠處小山丘:“隔著老遠,一片緋紅,不比蓮山寺的差。”
“不過百日,就當我偷個懶。”裴文德握緊他的手:“而皇上就辛苦些,回去應付百官和太後的朝拜吧。”
朱厚照埋頭在他頸間,嘴角是笑意,而淚水悄無聲息落在他衣衫中。
正德十五年臘月,朱厚照回京。
寧王之亂與北境之戰同獲大勝,百官欣喜,萬民朝賀。
回到宮中,張太後卻是在禦花園見的他。
母後身上的檀香氣去了大半,可朱厚照聞過仍是心驚。
“母後。”
張太後手中佛珠一顆一顆轉著,不久又有雪花飄下。
做母親的終歸是心軟,她解下自己的黑毛披風,披在皇上身上。
“阿照,天冷了,回去吧。除夕……娘親自去小廚房給你做頓飯。”
朱厚照眼中一濕。可張太後沒再說話,扶著掌事姑姑緩緩往回走去。
直到身後有人踏雪而來。
蕭喚雲把手爐塞到他手裡:“我沒跟太後多說,但她應當多少都猜到了。”
“裴文德不回來,是好事。”
除夕夜,彎月掛西樓。
蕭載點的炮仗嚇到了烏雲踏雪,馬鳴啾啾。王勳與其妻子女送了大盤的餃子來。一時歡鬧無限。
裴文德自倒一杯酒,敬月影雲光。
朱厚照陪母親吃過飯,自回豹房去。
他自斟一杯酒,敬星河鬥轉。
溫涼還未下肚,喉中一絲甜腥湧了出來。
借燈細看時,那酒杯中團團紅暈沉散。
這杯酒摔落在地。
“爺?”
“去叫喚雲來……現在!”
“是!”
新年當夜,尚宮局徹夜燈明。桌上放滿了各宮的香爐。粉黛倒出太後宮中的香灰,遞給急召入宮的蕭氏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