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柏舟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見到這樣的人,聽到這樣的話,他頭疼地捏了捏眉心,看著眼前眉目俊朗的許白璧,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活到了電影裡。
他隨手拿起濕巾,狠狠抹了把臉,而後才冷靜下來,冷冷道:“你犯不著在我這兒裝什麼情深不悔的樣子,祁涼這些年在外面,很多事他不清楚,但我卻很瞭解。”
許白璧並沒有把張柏舟當做什麼阻礙,只要礙於祁涼的關系,才來進行這次註定不怎麼愉快的會面,但這是第一次有人問及他們倆的關系,誤打誤撞,撞開他心裡被緊鎖的閥門,壓抑多年的慾望剎那間彷彿潮水般傾瀉而下,一時間讓他忍不住坦露心跡。
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並不如以為的那樣容易滿足,人是貪婪的,得到了一點甜頭,就會想要的更多,他原來是想要光明正大地愛著自己的少年,事無不可對人言,他想要毫無顧忌地袒露他的愛意,把他心裡最珍重的地方給別人看。
他習慣了忍耐,習慣了精心計算,像經驗老到的獵手一樣小心翼翼,一點點接近他的獵物,哪怕已經得到了,他也要不露聲色,仔仔細細地藏住滿心的歡喜,一點不敢讓人知道。
但原來說出口,告訴別人會讓他這樣竊喜與愉悅。
這個人是我的,他也愛我,所以我可以這樣宣佈我們的關系。
一向沉穩的許店長被這個甜蜜的念頭沖昏了腦袋,一時間顧不上理會張柏舟冷嘲熱諷的話。
張柏舟無意間被秀了一臉,心裡早就壓著火氣,此時見許白璧沉默不語,更是認定了對方是心虛理虧,他不耐煩地冷哼一聲,從左手邊的櫃子上抽出一個檔案袋,丟到許白璧面前,
“齊原把以前的事都告訴我了。”
許白璧這才聽到他說的話,輕輕皺起眉毛,“那是他咎由自取。”
張柏舟:“他是有錯,但許老闆你的手段就光明磊落了嗎?”
想起自己聽說的那些事情,張柏舟有些嫌惡地閉了閉眼,他真是一刻都不想讓祁涼再和眼前這個男人有任何的牽扯。
這樣機關算盡,心狠手辣的一個人,接近祁涼這個家裡背景強大,說好聽點是坦蕩直率,難聽點就是個純二百五的人,口口聲聲說愛他,張柏舟即便只是想一想,都要覺得不寒而慄。
許白璧沒有回答,他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個好人,他曾經背負著憤怒,無望,和痛苦,後來他把這些傷痛變成了手裡一把狠毒而所向披靡的劍,很長一段時間,他的內心是冰冷的,毫無同情與仁慈可言,他跌落谷底,再從底層一點點爬上來,他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他的手上沾染著骯髒和血腥。
他每個月都去拜佛燃香,但他的心裡早已沒有了信仰。
在祁涼回來之前,他無數次面無表情跪在佛前,
我這輩子什麼也不求了,不需要你的庇護,他盯著頭上普度眾生的大佛,冷冰冰地想,我不要你度,我已身在阿鼻,我的罪孽自會有所報應。
但在遠方的一人,他已同我毫無關系,很久失去聯系,山長水遠,音訊難傳,望你保佑他一生順遂,百事無憂。
他那時候沒妄想過再接近祁涼,直到重新見到對方。
許白璧的手虛虛搭在椅子上,骨節因為用力而微微變得青白,張柏舟看不清他眼裡的情緒,他微微掀開眼皮,用一種平靜得如同人工智慧絲毫不帶感情的腔調道:
“如果我不離開祁涼,你打算把這些東西拿給他看?”
這聲音乍一聽上去像是從幽暗叢生的山谷裡傳來,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然而落在耳朵裡,細細聽來,卻是說不出的無奈與哀傷。
像是一個擂臺上慘敗了的選手,捂住傷口站起來,還要無可奈何和對手說:“承讓了。”
張柏舟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他覺得自己的招數也不能算光明磊落,威脅人家分手的橋段更像極了八點黃金檔狗血劇裡的惡婆婆。
但祁涼是他看做親弟弟一樣的人,在親人面前,那些所謂的江湖義氣,君子作風通通都是斷了線的風箏,任它往哪飛也無心管。
他清了清嗓子,好言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