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涼打孃胎裡生下來,就十分具有探索與冒險精神,沒懂事之前是什麼都敢往嘴裡塞,梅佳琳說他曾經撿起過地上的蟑螂藥,舔了一口,大概是覺得味道不佳,又放下了,後來家裡大人發現換了位置的藥,嚇得臉都白了,從此再也不敢讓這小祖宗自個兒待著。
等到長大了,他混過社會,結幫拉派,打架鬥毆過,也浪子回頭,認真學習過,二十歲的時候去攀巖,去高空彈跳,熱衷於各項極限運動,待過荒涼的大西北,也去過繁華的大都市,經歷過飛行事故,九死一生。
知道的人說他命大,這條命是撿回來的。
他不過三十歲,卻彷彿度過了別人的一輩子,說起來應該是無所畏懼的。
然而談戀愛,卻的的確確頭一遭,偏偏還要端著遊刃有餘的樣子來。
祁涼盯著選單板默默出神,目光瞟向對面的許白璧。
再等一週就要發工資了,第一次約會,他心裡盤算著,第一次約會,總不能太摳門吧。
他矜持地放下選單,對著旁邊的服務生說:“招牌湯包,蟹黃蒸餃各來兩籠”
“還有海鮮扇貝粥,也來兩份”
“還有”他咬咬牙,湯包油膩,許白璧愛喝茶,還有一週發工資了,他心裡又默唸了一遍
“還有你們這兒的大紅袍,來一壺。”
服務生第一次遇到這種暴發戶點單法,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人倒是長得俊俏,可惜太能吃,不好養活。
他惋惜地走了出去。
服務員一走,包廂裡只剩他們兩人了。
“這家是名店”祁涼解釋道“等走的時候,打包一份給許望帶上。”
許白璧目不轉睛看著他,“你喜歡喝茶?大紅袍?”
祁涼一愣,下意識回道:“什麼茶,我喜歡喝可樂”
……
等回過神,祁老師臉都紅了。
你瞧瞧你,你瞧瞧你,你怎麼就不能裝得高雅一點,說什麼可樂呀。祁老師一邊自我反省一邊亡羊補牢道,
“以前愛喝可樂,最近在學著品茶。”
許白璧笑了一下,沒再追問。
等到湯包,餃子,粥,茶都上齊了,擺了滿滿一桌子的時候,祁涼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點多了。
他硬著頭皮裝若無其事。“沒關系,吃不完的打包帶回去給許望。”
他把茶杯遞給許白璧,一臉真誠,“他家的大紅袍聽說很正宗。”
精緻的雕花玻璃壺裡茶水橙黃相間,許白璧看了一眼,心裡一動。
許白璧早年一個人經營白璧坊,苦心孤詣,常常顧不上吃飯,日久天長,落下了老胃病,茶水傷胃,因此他早上是不飲茶的。
但祁涼並不知情,他這一番做派固然俗氣又不免令人發笑,心意卻樸實得令人動容。
許白璧對他的心思再熟悉沒有了,這個人一貫這樣,想對別人好,就給出自己覺得最好的,手裡握著最珍貴的。
這個愛喝可樂的人大概並不怎麼分得清大紅袍和碧螺春的區別,但大紅袍是最貴的,他就給了最貴的。
一如從前。
許白璧想,祁涼從小無人照料,也不知是怎麼養出一身無法無天,恣意妄為的脾性,但自己到如今都沒能改掉的那份近乎無禮的驕傲,卻實打實是祁涼嬌慣出來的。
許白璧接過杯子,品了一口,祁涼期待地看著他,
是最普通的大紅袍,許白璧收過無數名貴的茶葉,家裡最常見的茶葉也比這好喝。
許白璧:“真的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