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嫌我們禮太輕了。”
家裡比學校更像牢籠,無形的枷鎖日日夜夜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他的父母其實對他很好,否則也不會因為他愛吃甜點特地買了烤箱,每天下班回來按照食譜烤小餅幹小蛋糕給他吃。
他的母親是難得一見的好女人,熱愛家庭,熱愛事業,然而她也有這一類好女人的通病,對丈夫子女給予了太多的期望。他總是覺得抱歉,為了父親,為了自己,他們都是庸才,辜負了母親的期待。
何新漫無目的地下了樓,外面夜色深沉,晚風陣陣,他沒穿外套,微微覺得有些涼意,又不願意回家,只好坐在樓下的長椅上發呆。
旁邊那一棟走出一個穿著夾克的男人,身材瘦削而修長,左手提著一大籃子水果,右手拎著一盒糕點站在門口,正轉頭看著樓上。
何新突然認出了那個側臉,今晚家庭戰爭的罪魁禍首。
“祁老師。”
祁涼雖然沒課,但為了和同事統一戰線,今晚也是八點才下班,一下班就買了東西往這裡趕,沒曾想又撲了空,灰頭土臉正要敗興而歸的時候,突然被叫住了。
“何新?”他沒戴眼鏡,夜間視力不好,往前走了幾步才看清長椅上的人。
“祁老師晚上好”何新禮貌地挪到了長椅的一邊,給祁老師騰了個位置。
祁涼坐了下來,問“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何新抬抬下巴,“我家就在前面這棟樓”
“哦”祁涼點點頭
“祁老師家也住在這兒?”
“不是,我來這兒找人”
何新低頭看了眼班主任手裡的大包小包,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
“來送禮嗎?”
祁涼覺得自己要給這小孩逗笑了,“你滿腦子想什麼呢?”
“我就是來做客而已,不空手來是禮節”祁涼隨便找了個理由
“知道了,來做客,結果主人不在”
何新轉頭直愣愣地看著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班主任,你的手錶多少錢?”
“嗯?”祁涼伸出左手,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戴的表,他知道這是一個奢侈品牌,但也不甚瞭解,表是張柏舟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他不知道具體價格,但應該不便宜。
“不知道,是別人送的,怎麼了?”
“很貴吧,我爸的科長戴的也是這款表,不過他那塊沒你的好看。”
“祁老師,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給我爸買這樣一塊表呢?”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很輕,祁涼沒聽清楚,便轉過頭來問他“你說什麼?”
“沒什麼”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很晚了,班主任,我要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吧”他看了眼祁涼手裡的東西“不要因為被拒絕就覺得難過,這不算什麼”
祁涼笑了,“我沒難過。”
他伸出手,“看你好像挺難過的,這個果籃給你,明天見。”
“明天見。”
何新回到家裡的時候,他父母已經停止了爭執,大概以為他在房間學習,沒敢發出聲音。因此見到他從外面進來,都愣住了。
“你手裡的果籃哪來的?”
“班主任給的”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祁涼沒想到自己隨隨便便的一個無心之舉挑起了一個家庭爭議,他正百無聊賴地在路上騎著車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