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璧訂的是早上八點的航班,又要回家拿行李,因此天色剛亮便準備走了。
此時約莫不過五點,病房外面靜悄悄的,兩個小孩昨晚就被祁涼扔到普通病房的空床位上睡了,因此走廊裡只剩他們倆守了一宿。
此時天空剛剛露出魚肚白,祁涼躺在椅子上,已經沉沉地睡去了,身上搭了一塊薄毯,是許白璧同值班室的護士借來的。
這一夜裡,開始兩人各自無言,祁涼閑閑聊了幾句,見對方沒什麼回應,自覺無趣,便低了頭專心玩手機,後來實在是困了,才閉了眼睛眯上一會兒。
而整整一夜,許白璧沒合過眼,他像是喝了紅牛的高考生,又攝入了過量的□□,單是靜靜坐著,便覺得心跳快得不得了。
夜深人靜裡,突然間五感都異常靈敏起來,像是憑空生出了無數新的感知細胞,一股腦得奔著身邊的人,眼睛沒望那人看,可連對方的表情都透過呼吸感覺到了。許白璧正襟危坐,手腳都發麻,卻始終保持著目不斜視。
直到有什麼東西倒在他肩頭。
他的肩膀觸電一般發麻起來,只聽祁涼迷迷糊糊中說,“對不住呀”又倒向了另一邊,整個個人徹底趴在了椅子上,許白璧本想把祁涼拖到病床上,又怕驚醒了他,只好找護士拿了一條毯子,蓋在祁涼身上。
這以後的三個小時裡,他就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人看,修剪得幹淨利落的短發,一夜過去冒出青茬的胡須,和記憶裡比起來更加尖銳的下顎線。
一種奇異的感覺漸漸浮上心頭,眼前這個和記憶中已經有了變化的成年人,給了他無比熟悉的感覺,好像那些艱難的日子裡,他常常想起的那個人,就是眼前的這個樣子。
也是這樣穿白襯衫,有些隨意大大咧咧,偶爾不修邊幅,看上去不靠譜,然而對身邊人十分用心,會為了別人兩肋插刀,一身江湖義氣而無自知。
腿麻了一夜,許白璧站起來的時候有些吃力,支著椅子才站起來。醫院的椅子年久失修,在成年人的力氣下晃動起來,祁涼的眼睫毛陡了陡,隨後睜開眼睛。
“要走了?這麼早?”他看了眼手機,抓了抓成了茅草窩的頭發,十分熟稔地問道,
“叫車了嗎?”
許白璧點點頭,
“我送你出去吧。”
車就停在醫院門口,許白璧坐了進去,祁涼似乎還沒醒過來,有些無措地看著他,然後皺著鼻子擺了擺手,“早去早回呀。”
許白璧心中陡然一空,車開走了,他望著後視鏡裡的人影,緩慢地點了點頭。
早去早回,你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回來呢?他自言自語道。
祁涼一個人站在醫院門口站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初夏的清晨還有些涼意,濕潤的空氣順著衣領鑽進來,四肢百骸都冰了一下,他這才清醒過來,望了望時間,揉著眼睛往醫院對面走去。
雖然還沒到六點,但是醫院對面的早點鋪子已經忙活起來了,老闆光著膀子在店門口炸油條,旁邊站著幾個人在等,祁涼排隊的時候掏出手機,發現微信多了新訊息,點進去一看是一條好友申請,上面簡簡單單只有三個字“許白璧”。
他愣了一下,心裡還沒什麼想法,手卻已經點下去同意了。
許白璧的頭像是一片花草,祁涼有些嫌棄,真土,隨後又迫不及待地點進了對方的朋友圈。
空空如也,祁涼失望地退了出來,也說不明白自己期望看到什麼。他百無聊賴地給對方發了個小黃人表情包,久久沒收到回複,可能沒空看手機。
拎著一袋子早點,祁涼突然有點後悔,想來許白璧趕航班是沒空吃早飯的,也該給他買了帶著的。
後悔也是無用,祁涼只能無精打采地進了病房,去找許望和葛尋煜。許望睡得天下太平,葛尋煜卻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天花板,見到祁涼進來,他也從床上下來了。
“祁老師好。”
祁涼看他臉色不好,顯然沒睡好,一面犯愁,一面去推許望
“醒醒,起來了。”
許望抹了把臉,麻溜地起來了。
早飯以後,祁涼給許望叫了車,在後者不滿的眼神中讓師傅送到學校,至於他本人,則是向學校請了假,陪著葛尋煜。
雖說是陪,其實在葛尋煜眼裡,祁涼大概也就是個人形擺件,話癆祁老師平日裡滔滔不絕的本事都派不上用場,他著實,不知道怎麼安慰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