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絳顏這一覺睡得很是安穩, 醒來時,外頭已是天光大亮。驚蟄守在床邊,見她睜開眼, 連忙將她扶起, 問道:“小姐,好些了嗎?”
“不疼了。”朱絳顏笑道,將手遞給驚蟄:“扶我起來吧!”
驚蟄將她扶下床,穿戴齊整, 綰好發髻。去用飯的時候,慕容夫人身邊的丫鬟曉月過來, 進屋時,臉上帶著盈盈笑意。
“少夫人。”曉月行了萬福禮,道:“奴婢這會子過來,是有事想要告訴少夫人。”
朱絳顏放下筷子,問:“什麼事?”
“少夫人的妹妹,便是偏房餘姨娘膝下的朱絳婷, 她嫁去的杜家經商不善,怕是要傾家破産了。”曉月也是來自西荒極地,被慕容夫人提點過朱家的那些事, 知曉朱絳婷向來與朱絳顏不對付, 便仍帶著笑,軟聲道:“夫人命奴婢過來告訴少夫人這事,若是少夫人要幫,這慕容家的財産少夫人盡可拿過去用, 這是府中的賬簿及牌子,夫人要用,直接可以去賬房那邊取,不用知會夫人與少爺,這,也是少爺的意思。”
朱絳顏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替我謝過婆婆。”
曉月應了聲,將東西都交給驚蟄,便退了下去。
驚蟄捧著沉甸甸的賬簿,驚訝道:“夫人好生大方,府中的銀兩竟任由小姐去取!”她想起朱絳婷,又蹙起眉,憤懣道:“可是小姐,你不會當真要幫那大姐兒吧?”
朱絳顏喝下一口粥,只覺得全身都暖和許多,眯著眼,淡笑道:“不是朱府敗落,我為何要用婆家的錢財去幫她?”
驚蟄這才鬆口氣:“是了,正是這個理!那大姐兒打小就欺負小姐,便是她登門來求,小姐你也萬不能心軟!”
“我知道。”朱絳顏用手指點她的鼻尖,笑道。
驚蟄這話一語成讖,沒過幾日,朱絳婷竟當真過來要見她。
幾個門房將朱絳婷攔在外頭,要通傳之後再放她進去。朱絳婷這幾日茶飯不思,心裡本就躁鬱,她又是素來驕橫慣了的,哪裡有耐心等,何況等的越久,她越是覺得是朱絳顏存心要下她面子,故意讓她在外頭吹冷風幹等,便滿腹火氣,欲闖進去。
那幾個門房都是手腳粗笨的漢子,下手沒個輕重,攔她時候不當心推了她一把,朱絳婷心裡的火猛然升騰起來,反手甩了那個漢子一巴掌。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碰我!”朱絳婷聲色俱厲道。
正巧這時候朱絳顏從朱府回來,在轎子上便聽見朱絳婷的聲音,便從轎子上下來,問道:“怎麼了?我為何聽見了姐姐的聲音?”
驚蟄在她耳旁低聲解釋道:“是大姐兒,正在府外鬧呢!”
朱絳顏蹙眉,由驚蟄扶著走過去。
朱絳婷甩了那門房一巴掌之後,回頭看見朱絳顏從後面過來,知道是自己誤會了她,但面上不露出絲毫羞愧,挺胸抬頭,傲然看著朱絳顏:“喲,我二妹回來了?這是去哪了,穿金戴銀的。”她將朱絳顏上下打量一番,從衣著便可以看出慕容府的底蘊,比之杜家不知好了多少倍,她心中嫉恨,嘴上更是不饒人:“瞧這鐲子,你在家時候哪能戴的起?”
她說的鐲子是朱絳顏手腕上的玉鐲,晶瑩玉質上面暈染一層血色,豔麗宛如牡丹,襯得朱絳顏的手腕更為白皙瑩潤。是那回朱絳顏跟容與在濯沐縣時候,容與在玉器店裡買回來,成婚之後送給朱絳顏的。
朱絳婷如此說,全是因為朱絳顏在朱府時候不愛戴首飾,便是戴上,被朱絳婷看上之後,也都被她搶過去。她提起這事是存心為膈應她。
可她並不知曉,那玉鐲上的血色是容與的血,容與貴為天帝之子,更是古帝族後裔,他身上的血是天底下最祥瑞之物,是無論多少銀錢都買不來的。
朱絳顏自然不會同她提起這個,她轉頭對驚蟄道:“請姐姐進去坐吧,我先去見婆婆。”
“是。”驚蟄應下,示意身後的兩個丫鬟領著朱絳婷進去。
朱絳婷一拳打在棉花上,甚至這話說出口後,朱絳顏臉色都沒變,她更是憋悶。冷哼一聲,隨著丫鬟進府去了。
見朱絳婷走遠後,驚蟄埋怨道:“小姐,她分明是來求人的,還擺出這副樣子,你怎麼忍得了她?”
朱絳顏笑道:“誰說我要忍她?”
驚蟄不解,隨著朱絳顏進府去。
朱絳顏說是要去找慕容夫人說話,果真說了許久,一直聊到二更天。而慕容府的下人們任憑朱絳婷在花廳內吵鬧,巋然不動。直到天黑下來時,他們才對視一眼,收拾東西麻溜離開花廳外邊。
朱絳婷手中砸了第十個茶盞,忽然聽不見外頭有任何聲音,她讓丹環過去看,丹環用盡力氣也打不開花廳的門,正要轉頭跟朱絳婷說話時,身子一軟,暈倒在地上。
朱絳婷被她嚇了一跳,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察看,門便被人推開,走進來一個丫鬟,手裡端著茶,走向朱絳婷。
“大姐兒,喝茶。”她聲線嬌軟,幽幽開口。
“生煙?”朱絳婷認出這個聲音,愕然道:“你為何會在這裡?”
生煙背對著朱絳婷,放好茶盞,笑起來。她的笑聲極細,花廳內的燭光陡然一晃,她的背影竟無端令人感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