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絳顏回到朱府時, 兩只喪服鬼正蹲在餘姨娘跟生煙屍體旁守著,幸好人是看不見他們,否則深更半夜兩具屍體旁飄著兩只白色鬼影, 怎麼看怎麼嚇人。
喪服鬼們將映花湖畔那些鬼影的去向同朱絳顏說了, 鬼影在離開映花湖畔後便不見蹤影,而藏在朱垣屍體當中的那個鬼影已被一隻喪服鬼捉出來審問,可惜那鬼影神志混沌,什麼都不知曉, 一隻喪服鬼便將它吞進肚子裡,仍舊什麼都沒消化出來。
朱絳顏拍拍兩只喪服鬼的頭, 今夜映花湖畔出現的鬼影十之八九與當初覆滅了濯沐縣的鬼影有關,那群鬼影受控於容與的舅舅,早已化作他的影子,便是捉住想來也問不出什麼,而他們結隊行走過朱府,極有可能是沖著她而來的。
眼下天邊金烏漸起, 晨光熹微,正逢百鬼退散之時,若要捉住那群鬼影, 還是需得等到晚上, 且她還要知會容與一聲。朱絳顏便讓兩只喪服鬼先化入餘姨娘跟生煙的屍體裡,揮手抹掉血跡,佈置成昨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餘姨娘跟生煙死相頗為悽慘,生煙甚至被開膛破肚, 附進生煙體內的那隻喪服鬼便低著頭用鬼氣將生煙的肚子給縫起來,再用他們天生冰寒的體質凍住,竟聞不到一絲血腥氣。它抬頭邀功地望著朱絳顏,朱絳顏含笑摸摸它的腦袋,道:“將她們的記憶讀了,莫要出什麼差錯,去吧。”
兩只喪服鬼領命,回去餘姨娘住處。
朱垣的屍體還算完整,看不出與他在衙門時候有哪處不同,朱絳顏便先將他送回衙門停屍房裡,再回去自己房裡倒頭睡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之後驚蟄才過來叫醒她。
“二姐兒近些日子越發嗜睡了,莫不是受了風寒,或是身子哪裡不舒服?”驚蟄瞧著朱絳顏困頓的臉色,擔憂道。
朱絳顏搖搖頭。她的身子的確有問題,她歸位時間越久,體內仙氣越充盈,這副身子便越發容納不下她的神魂,可她如今情劫未渡,便是提前回去也要再下來渡一回,所以不如想點辦法先將她體內的仙氣封住,等到渡完情劫,功德圓滿,再解開封印回去浮玉山。
可這番話自然不能同驚蟄說,她便朝驚蟄笑笑,軟聲道:“不妨事,只是天氣寒冷,貪著床上暖和罷了。”
驚蟄將朱絳顏從床上扶起來,邊給她更衣描妝,便苦口婆心勸道:“還是要請大夫過來看一眼,這幾日夫人身子不好,餘姨娘名義上被老爺禁足,實際貪著權又不管事,家裡大小事都是二姐兒大點的,難免會操心勞累,請大夫過來診一診,便是沒有病症,開一副強身固本的補藥方子也是好的。”
朱絳顏見她確是為自己著想,便應下來:“好,聽你的就是了。”
驚蟄鬆口氣,將暖爐遞入朱絳顏手上,再為她穿好鬥篷,扶著她往甄氏那處去。
到甄氏房外時候,巧燕正並著幾個丫鬟婆子坐在外間繡花,見朱絳顏過來,連忙起身行萬福禮,壓低聲音道:“二姐兒來了,夫人正在裡屋睡著呢,剛吃完藥,今早上咳疾剛見好些,又請了大夫過來診脈,大夫囑咐要多休息,勿要勞心傷神,再過幾日便能大好了。”
朱絳顏點頭:“辛苦你們了。”
巧燕笑道:“二姐兒哪裡的話,服侍夫人是我們的本分,夫人健康長壽便是我們的福氣,哪裡談得上辛苦。”
朱絳顏用餘光瞧著巧燕,巧燕打從九歲起便進了朱府,後來一直跟著甄氏,甄氏待下人和善,尤其是對巧燕,是打心眼裡喜歡的,巧燕便也投桃報李,一心服侍甄氏,從來沒有什麼怨言,是個聰慧良善的好姑娘。
巧燕見朱絳顏沒說話,以為她是有什麼要事要尋甄氏,便說道:“二姐兒若要見夫人,請隨我進來,我去喚夫人。”
“不用了。”朱絳顏道:“娘是否修了家書給爹?”
“是呢。”巧燕點頭道:“得到垣哥兒出事訊息的那天晚上夫人便修書託人給老爺送過去了。早上老爺回信來,說是兩日內便能歸來。”
“爹可有在信中說些什麼?”
巧燕搖頭:“來信時候,夫人剛喝完藥,是我將信念給夫人聽的,老爺說的話有些重了,我沒敢照實念給夫人,二姐兒若要看的話,我這便將信取過來。”
朱絳顏應道:“去吧。”
巧燕便輕手輕腳進去裡屋,不多時取了一封信過來,交到朱絳顏手上:“二姐兒,老爺素來疼垣哥兒,如今垣哥兒去了,老爺傷心過度之下說些氣話,二姐兒也別往心裡去,總歸您才是老爺的嫡親小姐,老爺怎麼也不會害您的。”
朱絳顏輕笑,臉上看不出異樣來。她自從歸位之後,從來沒將朱盛元當成自己的爹看待過,朱盛元對她如何做想,她向來沒放在心上,只要他不動甄氏房裡跟她房裡的人,怎麼胡來也不關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