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甚是荒僻, 當時為擄走朱絳顏不被朱府輕易尋到,朱垣特地與那幾個山賊到這座山上踩點,定下這處。此時天上烏雲遮月, 山上黑暗靜謐, 倒是無故生出些陰森的氣氛來。
跟在朱垣後頭的小廝打個寒戰,說道:“少爺,這山上連蟲鳴都聽不見,荒得很, 當心腳下!”
朱垣心裡因為朱絳顏之事煩得很,當即不耐煩地呵斥一聲:“閉嘴, 本少爺曉得!”那小廝便委委屈屈閉上嘴,跟在朱垣身後不再吱聲。
朱垣沿著記憶走,半天都沒尋到那座小茅屋,心裡更是窩火。心想著等他找到那幾個山賊,定要往死裡教訓一番,好出他心頭這口惡氣。
話說綁走朱絳顏替身的那幾個山賊, 白日將替身綁去草屋之後,酒足飯飽,看著屋子裡頭綁著的女子, 不禁生出歹意。其中一個臉上有刀疤的醉醺醺走到替身跟前, 伸手撩開麻套,不正經地笑道:“早就聽說朱府裡的兩位小姐都是美人兒,今日倒是便宜了我們哥幾個,是不是, 啊?”
說著,其他三人都心領神會地笑起來。朱絳顏用紙做成的替身被綁在凳子上,巋然不動,刀疤臉的山賊握住她的手,嬉皮笑臉道:“真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這手可真嫩啊!比花還嫩!不知道這身上,可還是這麼嫩?”
那山賊撲上來便要扒替身的衣裳,替身抬起腳狠狠踹向她,把山賊踹飛到門邊上。那山賊火冒三丈,顧不上細想一個弱女子哪來這麼大的力氣,拔出腰間的刀惡狠狠地瞪著替身:“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實點伺候爺幾個,興許爺高興,能放你一條生路!”
替身一聲不吭,仍舊維持著之前的姿勢。其中一個沒怎麼喝酒的山賊有點心慌,用手肘抵著旁邊的山賊,道:“這丫頭怎麼這麼平靜?她就不怕死?”
刀疤臉的山賊冷哼一聲,握著刀按住替身的手:“我看她不僅不怕死,還找死,敢踹老子?老子不讓你今天哭著求老子放了你,老子就叫你祖宗!”
說著,那山賊手握短刀狠狠紮向替身手背,刀刃紮進她白皙如玉的手掌裡,半晌,一滴血都沒淌出來。
那些個山賊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當中沒怎麼喝酒的覺得不妙,轉身想跑,柴門在他面前轟然關起來,任他怎麼撞都撞不開。
與此同時,替身身上的麻繩不知怎麼的散落在地上,她緩緩從凳子上站起來,拔出手背上的刀子,將頭套掀開,露出底下的一張臉。
那四個山賊登時趴在門上,見鬼一樣驚恐地嚎叫起來。
可不正是見了鬼?麻套底下的一張臉慘白如紙,臉上的五官扭曲變形,甚至還順著臉頰淌下黑色的水。替身用袖子一抹,居然將半邊五官給抹掉,只剩下一隻眼睛跟半張嘴,直勾勾看著那四個山賊,緩緩露出可怖的笑。
“鬼啊!”刀疤臉的山賊喊得最兇,雙手拼命在門上抓,企圖將門推開。然後他後頸處一陣冰寒刺骨,有人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提起來。刀疤臉山賊僵硬地回過頭看去,正對上那紙人替身張開嘴,嘴角咧到耳根後頭,露出細細密密的尖銳牙齒。
刀疤臉尖叫一聲,有水順著褲子淋下來,淋了一地。
其他三個山賊眼睜睜看著紙人替身一口咬掉刀疤臉的頭,把無頭屍體隨手扔在一旁,朝他們走過來。喝酒喝得少的那個轉身想朝窗戶那邊跑,瞬間腰間一涼,半邊身子飛出去,正巧砸在窗戶邊上,血濺了半面牆。
餘下的兩個山賊頭一歪,暈厥過去。
紙人替身收拾好一地狼藉之後,開窗通了風,然後將四個斷了氣的山賊擺放好,自己給自己套上繩索跟麻套,悠然坐回凳子上。
入夜之後,時至三更。
朱垣終於找到那處小茅屋,遠遠瞧見似乎有兩個人坐在門口,想來是兩個山賊,便怒氣沖沖地走過去。跟在他身後的小廝想追上去,手上提著的燈籠突然被風吹得一陣搖晃,裡邊火燭搖曳了下,噗嗤一聲滅掉。小廝手忙腳亂地掏出火摺子想重新點上,好不容易點著燈籠,再抬頭,前面哪還有茅屋跟朱垣的影子,只剩下一片荒寂的樹林。
朱垣走到門口,氣得提腳踹了門邊上的山賊一腳,怒道:“讓你們綁我二姐,你們綁誰了?我二姐現在好端端地坐在家裡,什麼事都沒有,一群廢物!”
“我們確實綁了。”坐在門口的山賊爬起來坐好,悶聲說道:“在裡邊呢,你自個進去看。”
朱垣冷哼一聲,挽裾走進去。
裡面黑燈瞎火,什麼都看不清,只能隱隱約約看見有兩人站在牆角,有一人被綁在凳子上,頭上還套著麻袋。身上穿著朱垣今早上見到朱絳顏穿的那身朱紅滾兔毛的鬥篷。朱垣看了半天,心想難怪山賊會綁錯,這一身行頭跟他那二姐今天穿的一模一樣,連身形都差不多,要是換成他,恐怕也會把這女子認成朱絳顏。
朱垣越看越覺得像,忍不住走上前去拿那女子頭上的麻套,想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竟與朱絳顏這般相似。
沒想到頭套一拿下來,他就看見朱絳顏那張嬌美的臉。
朱絳顏生得極美,跟牡丹花似的豔麗,朱垣這兩年走南闖北也沒見過有長得比他這瞎子二姐還好看的女子,所以他不可能認錯,眼前這個女子就是他二姐朱絳顏。
這般想著,朱垣又想起家中的那個朱絳顏,冷汗登時就落下來。
“你,你是誰?”朱垣退後兩步,指著紙人替身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