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沒有權勢,不過好歹家業算是豐厚,朱垣惦記著朱家家産不足為奇。現下朱絳婷出嫁,餘姨娘失勢,定是餘姨娘私下與朱垣通風報信,朱垣才迫不及待要回來。
餘姨娘便是拿捏著甄氏的軟弱性子,認定她不會明著害朱家唯一的男丁。若是不讓甄氏知曉朱垣回來的事,保不齊經朱絳顏一攛掇,甄氏便暗中將朱垣趕回去,裝作他不曾回來的模樣。不如現在將這事說開,甄氏倒是不能拿朱垣怎麼樣。
餘姨娘打的好算盤,朱絳顏怎會看不出來,她笑眯眯放下茶盞,說道:“弟弟要回來是好事,姨娘怎的不願同娘說呢?難道姨娘不願弟弟回來?”
她這頂帽子扣過去,餘姨娘登時青了臉,扯著嘴角露出一抹難看的笑,道:“二姐兒這話說的,我怎會不盼著自己兒子回來?”
“哦?”朱絳顏將這聲“哦”說得百轉千回欲語還休,微抬起眼皮,手指漫不經心地敲著手爐:“我還以為以餘姨娘素來剛正不阿、眼底容不下沙子的性子,弟弟當年犯下如此大錯,餘姨娘是狠下心要他改過自新,遵照爹的意思,不過五年不準他回來的呢。倒是讓我平白為弟弟擔心這麼久。”
她這話說的冠冕堂皇,高帽子毫不吝嗇地往餘姨娘頭上戴,還特地點出當年朱垣離家是因為草菅人命。餘姨娘要是繼續說她盼著朱垣回來,便是目無朱盛元,不將他的話當一回事,保不齊要有人把這話傳進朱盛元耳朵裡;要是她擺出正直的姿態,說不準朱絳顏就順勢打發朱垣回去,說是餘姨娘的囑咐,不讓他進家門。
朱絳顏難得如此針對餘姨娘,多半還是氣甄氏的身子撐不過開春,還要再受朱垣回來的委屈。餘姨娘不是傻瓜,怎會不知道甄氏如今身子的狀況,她急著要朱垣回來,便是要徹底掌權。到時候朱垣回來,甄氏病弱,還不是要任他們偏房捏圓捏扁?
朱絳顏的心思甄氏明白,甄氏伸手過來按住她的手,安撫地拍了拍。
她畢竟還是朱家主母,朱垣也畢竟是朱家唯一的兒子。
“朱垣回來是好事。”甄氏道:“什麼時候回來?”
餘姨娘臉上湧現喜色:“兩日前便動身了,就是這幾日到。”
甄氏點頭,吩咐身邊侍奉的巧燕:“找幾個手腳伶俐的丫頭,把大少爺房間收拾幹淨,等大少爺回來。”
“是。”巧燕領命。
朱絳顏暗自搖頭。她這娘,就是太過心軟、遇上餘姨娘這種人便忍氣吞聲。她恢複仙位無所謂,若是尚且未恢複,說不準就要受偏房好多年的欺壓。
既然甄氏已做下決定,朱絳顏便不再多說,待到餘姨娘走後,她陪了甄氏一會,便回自己房裡去。
喪服鬼每隔幾日便會抬過來一桶浮玉山上的靈泉水,給燕難泡身子,好讓她的神志早些恢複。燕難這幾日精神已經見好,可以說些簡單的話,就是記憶仍舊模糊不清,泡了好些日子的靈泉水也未見起色,朱絳顏便囑咐喪服鬼從後山拔些靈草過來,加進靈泉水中給燕難泡,循序漸進,以免靈氣沖到釘著碎魂釘的那處,
朱絳顏回去時,燕難正在同彘童玩耍。彘童相貌可怕、是厲鬼中怨氣較重的一種,但跟著朱絳顏好些日子,怨氣已消,恢複天真無邪的孩童性格。燕難喜愛同彘童玩,他們兩個都是鬼,不用睡覺,可以時時刻刻都在一處。有彘童陪著,倒是省了朱絳顏好些心力。
等到半夜喪服鬼將靈泉水搬進來,朱絳顏掐訣讓水溫起來,將靈草加進去,登時滿屋馨香撲鼻,朱絳顏便趁熱將燕難泡進去,燕難懵懵懂懂地扒著木桶邊緣,望著朱絳顏。
朱絳顏將她的長發梳起,露出後腦上那個醒目的血紅釘子。這枚碎魂釘深入腦中,強拔不得,只能每日用靈氣小心翼翼地將它推出一分,也不知何時才能取出來。
那日特地跑過來見燕難的紅衣鬼魂,再未現身過。從燕難那晚上的反應來看,顯然對這紅衣鬼有深刻的印象,卻不知是死前還是死後遇見的,與濯沐縣的洪水有什麼關系。
朱絳顏想起那鬼同她說莫要管濯沐縣事情的話,嘆口氣。
她也不想管,可滿城的人命,若真不是意外,便是蓄意屠殺,能招惹來如此潑天的怨氣,說明那行兇者尚未歸案,地府責無旁貸,她與地府關系親近,全推給判官,怕是判官要忙得昏天黑地。而且既然是她將燕難帶回來,便對她的事不能不管。
這也是浮玉山萬鬼的來源。是浮玉山萬鬼願在她離去後以命護浮玉山平安的緣由。
作者有話要說:朱垣:“我回來可不是要搞點鬼?”
朱絳顏:“嗯,搞點鬼。”
朱垣後背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