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絳顏蹲著身子,一手托起腮,奇道:“還有這等事?”
她下凡來投胎時候是直接從判官那處拿的牌子,沒過問投胎去的那傢俱體情況,沒想到恰好投來的這家祖上居然拘禁了神明。為神者,皆有受凡間香火供奉,心誠且良善之人,其供奉的神靈會偶施仙術,圓其所願,然而所有神仙都有一大忌,就是凡人強行拘禁神靈以滿足其貪欲。不過神畢竟是神,鮮少有能被凡人捉住的,能捉到個河伯,這朱家祖上看來還有些本事。
朱絳顏要在人間熬過渡劫的二十年,心中無聊的很,如今除去容與所託,又來了凡人拘神的奇聞,登時打起了精神,覺得有必要深挖一下朱家祖上之事,便對河伯說道:“你所言之事,我會為你查明,屆時自會還你公道。眼下你既戾氣盡除,枷鎖已消,就趁早回你所掌之位上去吧!”
聽她所言,河伯堂流朝她深深一拜:“小仙謝過帝姬大恩!不過小仙在此地困囚已久,仙位玉牌失靈,想必天庭已派下新任河伯接替了小仙的位子。小仙如今無處可去,若帝姬不嫌棄,小仙願侍奉帝姬左右,供帝姬差遣!”
以前不是沒有仙家來投靠過朱絳顏,但朱絳顏嫌麻煩,都給打發了去。今時不同往日,朱絳顏信得過的仙侍鬼寵等都留在了浮玉山上,身邊唯有彘童一個,彘童幼年成鬼,難免心性不全,辦事不夠妥當,留下堂流,她倒是可以省點心力,便點頭答應:“我在凡間時可以將你帶著,等我回天庭後,會向天君稟報,給你另謀個位子去。”
聞言,堂流跪倒在地,叩首三回:“帝姬大恩,沒齒難忘!”
“行了,你起來吧,我還有事要做,你跟我同去吧!”朱絳顏揮揮手,免了他的禮。堂流連忙跟上朱絳顏,隨她往朱絳婷住處走。
堂流雖被囚禁了近百年,不過朱家大小事他都瞭然於胸,包括當日朱絳顏被推入水。聽聞朱絳顏要去幫朱絳婷擋住野鬼,堂流驚訝了半晌,問道:“這凡人如此對待帝姬,帝姬為何還要以德報怨?”
“我沒那麼高的道德覺悟。”朱絳顏擺手:“我就是閑得無聊。”
堂流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接話。
至朱絳婷院落外時,時辰還未至三更,朱絳顏剛歸位,仙力都用來穩固神魂,致使這幾日身子都十分憊懶,等了一會沒等到厲鬼潮後,囑咐堂流盯著,自己爬上院外的樹上去睡一會。
沒睡多久,她便聽見有道聲音在輕聲喚她,睜眼看去,她耳邊臥了一隻金色小錦鯉,吐著泡泡喚她醒來。
錦鯉是堂流招來的,堂流怕自己有所動作驚到圍過來的厲鬼,便送了只錦鯉到樹上去喚醒朱絳顏。小錦鯉才一丁點大,還未能化妖,離不開水太久。朱絳顏在掌心托起一團水球將小錦鯉放在裡面,移開目光往樹下看去。
天上已烏雲密佈,遮星掩月,夜風不止,吹動起樹木花葉,投下的影子如鬼魅亂舞。第一道鬼哭聲幽幽傳來,霎時間打破了夜幕下的寂靜,十幾個鬼影從黑暗角落裡爬出來,爭先恐後朝朱絳婷的屋子裡擁過去。
這架勢連堂流都吃了一驚。他知道朱府鬼魂不少,但區區朱絳婷能引來十數個惡鬼,著實出乎他所料。
朱絳顏不知何時落到堂流身旁,瞧見他驚訝的神情,笑道:“這鬼數量是正常的。朱絳婷平日裡與人為惡,房中積累怨氣頗深,容易招惹鬼怪,加之朱府囚了神,氣運衰弱,便於鬼物蟄伏,今夜引來的鬼就更多了。不過這些鬼裡沒一個有趣的,遣散就罷了。”
放著任何一個別的仙家,這屋子都是住不得的,會影響修行。但朱絳顏倒是挺喜歡這種房子,她所住的浮玉山便是鬼氣凝聚之地,不過怨氣盡被她化去,變為另類的靈氣薈萃之地,天界沒幾個仙家住的地方比她家靈氣更足。
堂流聽聞過浮玉山上帝姬極喜歡飼養鬼物,浮玉山上是連上位的神仙都不敢硬闖,既然朱絳顏說沒有有趣的鬼,就是沒有她看得上的厲害的鬼,堂流當下連連點頭稱是,他被鬼氣侵得渾身冰冷,滿心盼著朱絳顏馬上遣走這群鬼物。
朱絳顏來時就在朱絳婷房外佈下陣,陣是凡間的陣法,沒帶一絲仙氣,但也足夠攔下鬼物半個時辰。那十幾個鬼就在朱絳婷房外徘徊不散,鬼哭聲聲,頗為瘮人。
朱絳顏本是打算早早遣散這群鬼就回去睡覺,沒想到朱府會囚禁了神,這事就有趣得很了。囚禁神的地方,神仙的怨氣足夠將這地方化為一個滿載怨氣的漩渦,尤其是今夜有人元氣衰微,引來附近厲鬼,怨氣凝聚此處,更容易吸引別的東西。朱絳顏說不上會引過來什麼,但有很大機率不會讓她失望。
眼看朱絳顏沒有打算走的樣子,她旁邊的堂流就只能蹲著陪她。朱絳顏倒是說過他剛被從囚禁中放出來,身體虛弱,若不舒服可以先行離去,但堂流堅持要守在朱絳顏身邊,朱絳顏便也沒說什麼,只將手裡託著的裝著小金魚的水球遞給堂流。
堂流接過水球,以為是朱絳顏手痠不願拿,沒想到水球一入手如同灼灼火球,暖氣剎那間流遍他全身,逼退了所有森寒鬼氣。堂流瞠目結舌,將手指伸入水球中,水球裡面倒是跟湖裡一樣冰涼。他登時明白是朱絳顏體諒他體弱,專門為他在水球外面做了道驅鬼氣的仙法,便感激地朝朱絳顏俯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