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也不管朱絳婷在後頭有多咬牙切齒地瞪著自己,巧燕徑直扶著朱絳顏走了。
從頭到尾,朱絳顏也沒講過一句話,就看到朱絳婷身上的黑氣時眼簾微不可查地動了動。巧燕過來扶她,她也就跟著離開,心裡在想著別的事。
看起來昨夜彘童吃了不少朱絳婷的元氣,才致使她今日連動彈的力氣都沒剩多少。不論仙人還是凡人,元氣大傷後很容易招惹鬼怪上身,彘童雖是惡鬼,好歹有她控制,傷不了人命,可外頭的野鬼就沒那麼多限制,不把她扒皮剔骨吃了個幹淨才是怪事。
想來若是朱絳婷今夜死了,因果還得分一半到彘童頭上。她養的鬼,若不能化淨怨氣平安送去投胎,而且還間接害人性命,可是她的責任。朱絳顏在心裡權衡之後,覺得今夜回來有必要保住朱絳婷一命。
至於朱絳婷對她凡人身份的欺壓加害,她畢竟是上神,要有上神的風度,沒傷她根本,就全當陪她打發時間罷了。
朱絳顏想完,也正好走到甄氏房裡。甄氏便帶著她登上馬車,前往城外霧駝山上的淨嚴寺。
朱府所在的元江城只有霧駝山上一座佛寺,聽聞這座佛寺有三十年歷史,捐資建寺的還是朱家的祖父。所以老夫人在世時就經常攜著甄氏前往淨嚴寺禮佛。老夫人仙去後,甄氏承下老夫人的意志,對禮佛之事從不敢懈怠,每月都要去淨嚴寺上香誦經。
今日是例行去淨嚴寺上香。朱絳顏想著要尋個理由在拜佛時溜出去,不然她拜下去,說不準真佛祖菩薩顯靈,她又是個素來將鬼當寵物養的,見到佛祖菩薩難免尷尬。
甄氏不知她心裡的盤算,握著她的手跟她講了一路的佛經,講得朱絳顏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捱到霧駝山腳下,朱絳顏才如釋重負,跟著甄氏下馬車,步行上山。
她歸位的那夜,是聽到佛鐘聲才驚醒神魂。元江城只有這一座佛寺,也只有一口佛鐘。尋常僧人敲佛鐘,聲音不會傳去這麼遠,這裡頭恐怕有古怪,說不準是哪路仙家路徑此地,仙氣撞上佛鐘,誤打誤撞驚醒她。又或者,是有仙家故意撞鐘將她喚醒。
可惜那夜她剛恢複仙位,神魂尤其不穩,沒能及時來淨嚴寺看看究竟是哪個撞的鐘。今日再來,不知那位是否還在。
朱絳顏目盲,走得慢,還好甄氏經常帶她上霧駝山,這條路她熟悉,所以還算好走,朱絳顏也裝得舒心些,不然走得跟龜爬似的,她自己就累。
淨嚴寺主持早早等在寺門口迎接他們。甄氏領著朱絳顏等人先向主持行了合十禮,再由主持領他們進去,入殿上香,祈福誦經。
入殿前,朱絳顏拉住甄氏,小聲跟她說自己腹痛,甄氏便讓她先去如廁。朱絳顏繞到後院後,又找了個理由打發走扶著她的驚蟄,自己一個跑去佛鐘那處察看。
如她所想,佛鐘上果真殘留有淡淡的仙氣。不過這仙氣不純,頗有些古怪。朱絳顏認了半晌沒認出究竟是哪路仙家,便走上前去沾了些仙氣在手上,想著回去讓喪服鬼帶去浮玉山上,讓她養的鬼們好好認認。
沒等她將仙氣裝進玉瓶裡,便聽到一道聲音從身後響起,低沉微啞,突兀間喚醒她塵封許久的記憶:“帝姬。”
朱絳顏回過頭去,看見一個黑衣青年站在臺階下,用平和的目光看著自己。他眉目極其英俊,幾乎承下昔年他母妃那般傾倒三界的容貌。朱絳顏愕然望著他,因為這個仙家此事此刻萬不該出現在此地。
他應是被流放在西荒極地,在無邊黑暗中孤寂終身,三界沒有誰敢將他從西荒極地放出來,因為他的罪名是天君親自定下,並親手放逐進西荒極地中。帝諭傳遍三界,天君第四子容與弒其母妃,故而逐出天庭,永世不可歸!
“你……”
朱絳顏話還沒說出口,便聽得容與輕笑道:“帝姬莫慌,我私自逃出西荒極地,只有你知曉。我今日來,是想確認帝姬無礙,隨後便離去。”
“是少君敲的鐘?”朱絳顏這才想起容與身上的仙氣,跟佛鐘上的一樣。她已有三萬年沒見過容與,之前她跟天庭也不大親熱,認不得容與身上的仙氣也不奇怪。
容與點頭,他一身黑衣,極配他的容貌,朱絳顏還沒見過他身穿黑衣。當初在天庭他是白衣玉冠,即使身居浮玉山,朱絳顏都聽說過這個天君第四子的名號,少年沉穩,其天賦與聰穎世間萬年罕見。
容與聲音再度響起,喚回朱絳顏放飛的神志:“容與此次,是想請帝姬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