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在暗處偷窺著她。
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朱絳婷強行掐滅。她平素裡驕橫慣了,是出名的不怕鬼神,連甄氏經常上山禮佛,帶她去時,她還什麼佛寺不過是騙吃騙喝,氣壞了甄氏。幸好主持慈悲,寬慰甄氏,說佛祖自在人心,佛法隨緣,不強求他人,才免了朱絳婷回去挨朱盛元一頓責罵。
是以說什麼朱府鬧鬼,還有牆上形似嬰兒的鬼怪,朱絳婷聽了嗤之以鼻。這回也不過是她白日裡太煩躁憂慮,導致晚上心悸發慌,都是尋常事,何來的鬼神之談?朱絳婷在心底好生安慰一番自己,穿了鞋,去外間倒水喝。
丹環想來先前是在做些針線,東西還拿在手上,就半倚著睡過去。朱絳婷嫌惡地瞥了她一眼,走過去在她胳膊上掐一把,沒掐醒,朱絳婷只道是她睡得跟豬一樣,也就懶得理她,自己去桌子旁倒茶喝。
她走過去之後,丹環的身子歪了歪,露出後面一團黑色的肉球,肉球蠕動幾下,掉落在地上,鑽到桌子底下抱住桌腿,仰頭看著全然不曾察覺的朱絳婷。
屋子裡的燭火晃動了幾下,陡然變得有些陰冷。朱絳婷不禁打了個寒顫,搓搓手臂,放下茶杯打算回去躺下。
剛走到門口,她便看見自己床上坐著一個女子,側臉頗有些眼熟。她還以為是哪個丫鬟聽見聲音進來,剛想斥責,便看見那個女子抬起頭來,赫然是她自己的模樣!
朱絳婷嚇得尖叫起來,帶她稍稍定下心神,仔細看時,那個女子已不見了蹤影。她摸摸冷汗涔涔的額頭,想著怕是自己眼花,將外頭樹的影子看成人,勉強定下心神坐到床上,左右環顧一圈,確定當真沒有其他人,才忐忑地躺下,過好長時間才敢閉上眼。
這期間內,即使她被嚇得大聲尖叫,外頭睡著的丹環也一直沒醒。
這回朱絳婷沒有輾轉反側許久,她沾上枕頭不久就沉沉睡去,絲毫沒有察覺有一團黑氣鑽進她的被褥裡,隆起一顆球的形狀,停在她的腹部。
朱絳婷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夢裡她未婚先孕,孩子已有五個月,夢裡她不知曉孩子的爹是誰,卻對腹中的孩子愛護非常,毫不覺得怪異與難堪,即便父親與姨娘對這個孩子厭棄至極,她也魔障了般死心塌地地要把孩子生下來。
怪異的是,在她的夢裡,朱絳顏周身一直籠罩著一層薄霧,並且她莫名其妙對朱絳顏有種天生的畏懼,不敢同她說話,見面也不過點頭就走。不過夢裡之事本來就說不清楚,夢裡朱絳婷自己也不覺得奇怪,認為發生的所有事都是理所當然。
轉眼就是五個月過去,當真是轉眼,朱絳婷不過喝了口茶,她肚子裡的孩子已有十個月大,眼看著就要到臨盆的時候。餘姨娘也顧不得厭棄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整日親自照顧朱絳婷的起居,滿足她所有要求,即使有的要求頗有些無理取鬧,真真是把朱絳婷當祖宗捧著。
朱絳婷自己也把自己當祖宗,隨意使小性子,根本不在意照顧她的丫鬟婆子有多少怨言,尤其是翠玉丹環,好好的兩個小姑娘被折騰得不成人形,兩雙手布滿凍瘡傷痕,還得時刻防著朱絳婷一個不順心就拿她們出氣。
就在朱絳婷快要臨盆的一個晚上,餘姨娘過來同她說話,說了沒多久,朱絳婷就開始犯困,眼皮重似有千斤,任憑餘姨娘怎麼喚她,她都集中不了精神,頭一歪便睡過去。
可怕的是她人睡過去,意識卻無比清醒。她看見餘姨娘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把柴刀,剖開她的肚子,從裡面抱出一個渾身血淋淋,沒有雙手雙腳的怪物。
朱絳婷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從床上坐起,才發現屋外晨光熹微,她不過做了一場夢。
而她床腳有一團黑色的鬼物悄然溜到陰影裡,打著飽嗝回到朱絳顏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