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惠踏著北風而來,長生殿外燈火通明,鮮紅的燈籠隨著微風搖晃,投下的紅影無限延伸,她撫過木籬,一步一步踏入長生殿。
外頭的酩酊煙雨之中是她想醉生夢死,撇去了的浮世雜陳。風中伴了醉意,她卻不情願醒來。
等那處理完政事的卿朗匆匆趕來尋了處坐下,那長生殿內的軟榻透著涼意,卿惠倚靠著木案,把玩饕餮酒樽,又拎起酒壺,緩緩倒下一杯相思情,遞到卿朗的手邊。
“你來了。”
美酒香醇,入腸卻烈,不過多時,卿惠便已面色泛紅眼迷離,此時已然有了微醺之意。
“皇妹相邀,我怎麼有不來的道理,縱然是有國家大事,萬民利益,也不得皇妹半分。”
寒風雖凜冽,抵不過美酒之烈。卿惠仰頭續飲,酒溼衣衫也不在意分毫。
卿朗進來時開啟了房門沒有關緊,此時滿室燭光爭相傾瀉而出,別生暖意。
因酒意,卿惠的反應也慢上幾許,他話音落下須臾,才啟聲道:“怎麼,皇兄對卿惠有這麼在意,在意到連鳳華的性命也可以當作兒戲一般的處理掉?”
陳婉婉曾經見過卿惠的訊息瞞不過卿朗,堂堂帝王,自然是將滿朝文武包括自家後院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可以說是卿惠剛踏入冷宮,他那裡便得了訊息,只是卿朗沒有阻止罷了。
也到了卿惠可以知道真相的時候。
卿朗從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也不怕卿惠知道什麼。
“是朕命令陳婉婉作為,那又如何?那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和尚本就該死。只是你從不曾得知,朕為了多看你一年,瞞下了滔天的謊言,陳婉婉沒有資格處理那個人,是朕特意將他的屍骨散落在山河讓你去尋找。每日畫師送來你的畫像,都不及朕第一次遇到你時的光彩,只是你從未知道。”
暮靄沉沉似是將楚天描摹出一片詭譎風雲,朔風揚塵拍打在了來時路上,那過往被籠在一層層的帷幕裡。
卿惠只是端著酒杯揚起了笑:“這一杯酒,敬我大夢初醒,也敬皇兄,綢繆深遠,不愧為一國之君。”
笑著笑著,卿惠躲在寬大的錦袖後的眼眸不自覺地發紅,她不願讓卿朗看出什麼端倪,只得一杯又一杯接連不斷地喝著酒,喝到最後,她已經是不知道相思情是什麼滋味,只覺得這酒有些苦澀難嚥,沒有半點兒甜意。
可是明明,這是齊國出了名的甜酒阿,怎麼突然,怎麼突然就苦了呢。
好苦阿。
好苦阿鳳華。
真的好苦。
卿惠花了三日的時間查明瞭不堪入目的真相,說來也好笑,似乎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知道真相,紛紛把知道的東西全部擺在她的面前,坦蕩蕩如君子,而枉死的鳳華卻好像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
真是好笑。
可是她卻無能為力,只能叫來卿朗對峙一二,可惜還沒講兩句,便把自己灌醉了。
這酒的後勁太大。
醉得卿惠好想揮著小馬鞭揚塵去那遠方的宗祠裡,去無人知曉的角落贖盡一生的罪業,她想要撥開黍稷叢生,撥開生死大義,越過錦瑟在御,越過生死契闊,去完成自己的屬願。只是於今日長生殿殿之前的一切都恍如一夢。
卿惠有些醉了,她連斥責卿朗的氣力都沒有,她夢見了和鳳華初見的那個春天,夢見了自己任憑春花落於一身,看著眼前的和尚,遠處遙遙傳來孩童的誦讀“帝裡風光好,當年少日,暮宴朝歡。”仟仟尛哾
醉裡看燈,恍惚間又回到了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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