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硯帶著八百殘兵敗將突圍至芸山,眾人歷經鏖戰早已是繃緊最後一支箭翎的弦,稍有不慎,便是再無生機可言。恰逢山雪大作,唯一的通路被山巔崩塌的碎石所封。
下屬將領孟鵬已被凍得唇色發紫,他顫顫巍巍地朝池硯開口“少將軍,前方無路,該如何是好…”
銀甲處纓紅穗子順著淡淡光芒墜下,池硯望向雪霧中茫茫遠山,他守護了一生的山河萬里、海晏河清舞動在他的眸中。
塞上的雪是白茫茫的連片,裹挾了亂崗黃土處枯骨,委地無人收的悽泣,又掠過折乾支離上沉腐的血鏽難書,撕扯過雪色,隨手一繪便將大好河山染上痕跡。成王敗寇硝煙瀰漫,是他躲不開的責任。
遲硯片刻無言,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是喑啞而低沉“破死陣,唯死戰。”
眾兵卒面上表情難明,或悲哀,或憤怒,或不甘,但只須臾之間,卻默契般齊齊跪下,抱拳大聲道
“願終身追隨少將軍!”
孟鵬率先站出來,目光堅定
“請少將軍準允末將帶領寅字營率先斬敵,拖延時間!”
池硯心中明他言下之意,只是拂去孟鵬肩甲上冰花,笑了笑,坦然自若
“你們都是我池硯的再生兄弟,自當生同飲,死同眠,豈有先人赴死、後人苟活之理。”
他解下腰間兵符,道
“秦裡速速下山,執此兵符,令大營遣援兵至芸山要塞。”
秦裡是池硯身旁最得力下士之一,以腳力之快聞名全軍。此時他早已眼眶通紅,接下兵符緊緊攥住,強忍住哽咽道“屬下謹遵少將軍號令,定不辱命!”
秦裡鐵甲一身,斂忍的眸裡蘊了濃稠的悲愴,而後迅速在眾人的掩護中離去,他沒有回頭看,只是直直向前。
快一點,要再快一點才好。
北蠻人喊殺之勢自不遠處傳來,金戈鐵馬,如颶風席捲俯衝而來。
八百親兵隊擺好軍陣,騎兵為首,兩翼弓箭兵並不在可視範圍內,於隱蔽處等候時機。
他們幾乎是以決死的姿態主動向北蠻人行進。雪色無情,潦草了金戈的嘶鳴和那濃稠的悲壯,籠罩過黃土白骨,留不下半點兒痕跡。
血肉與兵戎相見之勢,地崩山摧。
北蠻將領頗有大搖大擺之態地首衝於首位,在他眼中,這是一場很快就可以結束的戰爭。
池硯微微眯了眸子,極快地抽出旁人手中弓箭,雙手發力。
箭離弦,白羽的箭尾在月色下發出微亮的光,出則見血,一擊致命。
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箭心正中北蠻首領胸口,他面色瞬間蒼白,搖晃了兩下身形,便跌落下馬。
北蠻首領掙扎著抬起頭,死死盯著池硯,反而放肆大笑起來,目光若狂
“以我之命,將池硯之命贈予殿下!”
池硯目光震驚了一瞬,立即轉身以泰來劍抵擋,卻已是來不及。
一柄長劍刺穿池硯勁瘦的腰,血珠湧出,貼身中衣被血色染上紅霜,溫熱燙感順著劍柄流下。
孟鵬嘶啞大喊“少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