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大將軍的喪事應該辦的隆重一點,但是李烈生前不好奢華。李和也秉承家風,所以喪事辦的極其簡單。
只有幾個朝臣前來弔唁,西周天子派來了人,送來了許多器物,也算是對李烈戎馬一生的褒獎了。
沒有什麼比親人離世更讓人痛苦的了,李自然在淚水中度過了幾日。直到那日北冥闕把她抱上了馬車,她才接受了現實。
腦子很亂,回想過去種種,她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於是到了侯府門前,她搶先下了馬車,也不想去管北冥闕,便直接奔向君夫人的宅院。
君夫人洛妤斜靠在臥榻上,眼睛半閉著,似睡似醒——
只是幾日未見,她的容貌已經完全大變樣了。昔日容光煥發的老婦人不見了,她面如死灰,氣若遊絲,彷彿下一秒鐘嗓子眼裡的那口氣就會消失了。
邊上的下人一個個低著頭,都不敢大喘氣。
李自然帶著一腔怒火走了進來,看見這一幕,她內心對一個行將就木的人的聲討聲也漸漸弱了。最終,一腔怒火化作了眼角的一滴淚。
“你為何要藉著我的手害死我爹?”
“李烈死了?哈哈——”
君夫人洛妤睜開了眼睛,忽然來了精氣神,她大笑不止,繼續瘋狂道:“我說過我這輩子的最大的願望就是看見他死在我前頭。可惜,沒有親眼看見他死前的痛苦模樣。”
“不知道你和我爹有何愁何恨?”
“人無仇不恨,他若不是我的仇人,我為何會發誓讓他死在我前頭呢?”
“哼哼,您這個誓言倒是很特別啊,我很想知道我爹是如何得罪了你?”
李自然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她爹會和這個女人有什麼瓜葛,印象裡養父和養母一直相敬如賓。養父也非喜歡沾花惹草之人,他如何會和身在侯府的君夫人有什麼瓜葛呢?
“一個很遙遠的故事而已,故事的結局我已經看到了。嗯,我很滿意。”
君夫人從臥榻上坐起,眼睛放著亮光,甚是精神。
“當年若不是他無情,我又怎麼會記恨他?如果當初他李烈沒有對不起我,我現在恐怕該是你的養母了吧?”
君夫人詭異一笑。
李自然似乎明白了什麼。唉,不知道是一段怎麼樣的孽緣,由愛生恨,讓這個女人的心裡這麼些年了還放不下去。
“當初是當初,也該是二十前的事情了吧,您現在已經是西冷侯府的君夫人了,也應該放下了,還有什麼不甘心的?以至於您藉助我的手,要了我爹的命?”
李自然的淚水無聲地往下落著,這是一種抑制不住的悔恨。她若是稍微長點心,她爹也許不至於中毒慘死。
“哈哈,他自己知道他欠我的,他該死。所以,他就毫不猶豫地去死了。這二十年來相安無事,不代表我已經放過了他。眼下我也是將死之人,了了心願,我也心滿意足了。咳咳——”
君夫人忽然大口地吐著鮮血。
“母親大人您怎麼了?”
這會兒北冥闕走了進來,沖到床前,滿臉擔憂之色。其實他和李自然也就是前後腳的功夫,他一直站在外面——
“闕兒,你應該能看的出來,你母親我就要死了。”
君夫人這會兒面色平淡,視死如歸。
沒想到君夫人身體裡的毒發作的這麼快,李自然心似油烹。可憐她爹為了滿足這麼一個女人的一個心願,就甘願去死了。
不過,見著了北冥闕,君夫人的身體似乎好起來了。
她坐了起來,若無其事地擦掉嘴角的血,看著床邊的北冥闕,嘆氣道:“唉,你那個不著調的父親,他這會兒在哪兒呢?又是到外宅和那些女人們鬼混去了吧。我就知道他當初娶我,不過是看中我父親是東夷侯,以及我們洛家的權勢罷了。這些年我們夫妻之間平淡似路人。也就是有闕兒你在,為娘才有活著的盼頭。”
“母親大人,您不會死了,不要說那樣的晦氣話。唉,您和父親大人不管怎麼樣,也是夫妻一場,您又是如何能下的去狠手——”
北冥闕的心中萬般不是滋味。他親娘做出這樣的事情,他還能說什麼呢。
“我這也是為了你著想。就您父親那種人,若是不壓著他,任由著你的那些姨娘們生兒育女,咱侯府現在怕是人滿為患了吧?人多心思多,保不準就有那些不安分的心思存在。那我們娘倆在侯府還會有安穩的好日子過嗎?每日裡提防你的那些兄弟姊妹就是一件頭疼的事情。為娘把他們長成人的機會早早地就剝奪了,他們一個個都胎死腹中,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上,個別僥幸者也早夭了。這樣,還會有誰會來和你爭世子之位?”
君夫人嘴角擎著笑意,甚是得意自己的所作所為。
這個女人是毒婦無疑,甚至狠毒程度超過那個陳姬,李自然悲憤道:“你作為西冷侯府的女主人卻如此狠毒,沒有容人之量,把這座宅子變成了一座充滿陰狠毒怨的地方,這難道就是你希望看到的?若不是你當初狠毒溺死了陳姬的孩子,她如何會害死我的悠哉?”
“嗯,李姬你這句話說的有一半道理。我只是低估了陳姬那個女人。被她表面的偽善給欺騙了,沒想到她更狠毒,竟然給闕兒的女人們下藥,讓她們一個個都生不出孩子。這些年也是我大意,竟然沒有往她身上懷疑。可憐我的秀兒,也遭了毒手,我還一度懷疑過她,以為是她使的手段。”
君夫人說完這句話,掉出了一滴眼淚。
忽然,君夫人一字一句地道:“那個女人用毒想慢慢地把我折磨死,我偏不會讓她如願。早死也會死的體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