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一偏,說道:“嚴大俠,晚輩說得可沒錯吧?”臺底一人臉色微變,嘆道:“姜公子好生了得,此事隱秘,竟為你得知。”姜夕道:“事關本門名譽,不敢不細心查訪。如有得罪,多請海涵!”
那人走到臺前,面向眾人,拉開胸口衣衫,露出一塊深陷的皮肉,儼然是手掌的形狀。他緩緩說道:“嚴某與葛衛,原是拜把子兄弟。他後來銷聲匿跡,我也一直找不到他。有一次,嚴某在汾河邊重新遇見他,只多問了幾句,他卻十分惱火,與我動起手來。說來慚愧,他似被什麼附身了一般,武功大增,嚴某萬萬敵他不過,給他在胸前留下這麼一個掌印。如今看來,姜公子所言屬實:葛衛果然早就投入邪教,淪為了妖邪。”
姜夕拱手道:“多謝嚴先生坦誠相告。”回看王誠,道:“你還有什麼話?”王誠啞口無言,把大刀一挽,擺出個“守四方”的架勢。他自知理虧,也只好接一接對方的高招了。
姜夕微微冷笑,黑影一移,閃至王誠跟前,雙匕如風,不到十招,已將王誠一件外衣割成數段長條,有一圈沒一圈。忽地黑光橫掠,咣噹一聲,王誠拿握不住,一柄大刀跌在臺上。
姜夕背對著他,徐徐走下臺階,寒聲道:“今日擂臺之上,不得殺傷,我也不敢違逆,只叫你出醜罷了。等咱們結盟以後,共同對付邪教。你肯賣力,我自然饒恕你;若不然,事情過後,我還會找你索命。”
黑白兩道結下的血海深仇,有的固然受奸人挑撥嫁禍,可殺人償命,乃亙古不變的規矩。群雄赴會結盟,首要目的是想剿滅丹教,團結為主,不能不識趣,當場戕害盟友,違背劍仙和俞家的旨意。
等到邪教傾覆,盟約自要解散,屆時誰還要索命,其他人也管不了。但既在恩仇擂上,向天下英雄交代清楚,將來再怎麼復仇,事出有因,不至於遭人指摘。不少揹負大仇的人物,實則衝著“名正言順”四字,才肯接下請帖。他們並非真正放棄了仇恨,而是圖謀一個名目,想今後報復仇家,不惹麻煩上身。
王誠捧著破碎的上衣,失魂落魄地走回座位,呆愣得彷彿一截木頭。周圍都是熟人,還忍著不出聲,遠處的早都哈哈大笑了。一個老拳師安慰道:“嘿,姓王的小子,別悶著啦!這事本來就是你的錯,你稀裡糊塗,帶著人,冤殺他門中那麼多條人命。姜公子僅僅這樣對你,還不算仁至義盡麼?”
眾人均想:“這姓姜的年紀不大,武功不俗,行事有方,言語更是得體。他雖為了報仇,這一回亮相,大大的給他陰魔門露了臉。今後江湖之上,誰不把他當個人物看?嘿,說不定還有許多人,也指著今次揚名立萬呢!”
念頭未落,又一人跨上擂臺,卻是先前開口的邱寨主。他握著一杆朴刀,叉著腰,叫道:“武當派清平道人,我要和你算賬,你敢不敢應戰?”一人負劍出廳,喝道:“邱寨主有何指教?”
邱寨主道:“我青龍寨兩個寨主,先後死在你劍下,我替他們報仇來了。”那人道:“好,貧道接了就是。”走到擂臺之上,是個身材清瘦的道士,神情恬淡,長劍出鞘,道袍隨風飄揚。
座上有見識不凡者,曉得清平道人乃武當派清字輩第一高手,號稱“九幽真君”,亦是下一任掌門的人選。這人武功之高,比肩“武當五天”,不管姓邱的是何來歷,都絕非他對頭。
邱寨主直爽乾脆,清平道人言簡意賅,兩人沒說幾句,即要動手。清平道人忽道:“邱寨主,二位寨主之死,是因貧道大意,才為奸人所乘。你儘管進攻,貧道絕不還手,若你勝得一招半式,貧道下半生閉關懺悔,永不見人。”
邱寨主瞪圓了眼睛,道:“你笑話我武功不如你麼?”清平道人搖頭道:“不敢,貧道內心有愧,不願再令閣下遭辱。”邱寨主惱道:“這不是一個意思麼?”虎吼一聲,揮刀朝請平道人砍去。
眾人俱感好笑,心想:“你的武功和清平道長天壤之別,無論他多麼客氣,總都像在損人,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了。”定睛望去,看了一會兒,又想:“嗯,姓邱的武功倒也不賴。”
邱寨主身為青龍寨之主,鑑於前任慘死,曾下決心苦練武功,多年來成就不小。他一杆朴刀兇猛迅捷,勢同潑風,常人當面受之,便不挨刀子,光是望著累累刀光,聽著簌簌風聲,只怕就得嚇破膽了。
清平道人則好比狂風驟雨中的一隻海鷗,平靜安寧,靈巧悠哉,在密集的刀勢下,移動自如,彷彿閒庭信步。邱寨主攻得越急,他越是閒適,長劍一直斜指檯面,根本不與對方兵器相碰。
邱寨主連攻了三百多招,刀刃尚沒碰到他一片衣角,自己已累得滿頭大汗。猛地一刀使急了,砍了個空,嵌入臺角的立柱中,使足了勁去拔,連試三次,這才取回,可也沒甚力氣再戰了。
清平道人見他不再進攻,收劍回鞘,道:“承讓了!”轉身欲走。邱寨主在他背後大嚷:“喂,牛鼻子,不是我輸了!我瞧你武功尚可,正好留著對抗邪教,便大發慈悲,不害你自囚終生。”
清平道人點頭道:“是,多謝邱寨主手下留情。”單掌行禮,飄然下臺。幾個正道門派的年輕人忍不住罵道:“姓邱的,你要不要臉?清平道長的武功,何止勝你十倍,你竟敢大言不慚?”
喜歡濁世清歡請大家收藏:()濁世清歡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