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仇擂是規定了不準殺傷,可關乎仇怨,定會包含極大的戾氣。俞崇仁藉著勸說邱寨主,反覆強調以和為貴,無形之間,令氣氛緩和了不少。有的人懷著滿腔憤懣而來,聽了二人對話,不禁冷靜思索。
俞崇仁接替俞伯華為家主,本來就長於外務,口才甚佳。這些日子與花如何等人商討多次,深明大會的利害主次,而對會上興許出現的意外,都備下了對策。邱寨主莽漢一個,自然被他牽著走。
花如何名震江湖,卻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不便立身臺前,與眾人唇槍舌劍。許多主意是她定下的,由俞崇仁代為闡述。她聽俞崇仁侃侃而談,亦覺滿意,心道:“不枉我這番佈置。”
俞崇仁袖袍一振,抬手道:“咱們先解恩怨,再結同盟。事不宜遲,誰有冤仇,難以釋懷,就請上臺來吧!”連問幾遍,臺下群雄雖有蠢蠢欲動者,都不願做第一人,紛紛流露遲疑。
俞崇仁並不再催,與廳間的俞伯華對視一眼,微一頷首,走到擂臺正中,道:“諸位高賢這麼謙讓,我俞家就來當這第一個化解恩怨的人。”眾人大覺好奇,忙把目光聚到他身上。
俞崇仁從袖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紙片,高聲道:“此乃我俞家前代掌門親筆所書的家訓,言令門下弟子,不準參軍入仕,與朝廷官員結交。此訓至今,已不合時宜,我以當代掌門之名,將此訓廢除!”
他說罷,雙掌一搓,掌力所至,紙片裂成無數碎屑,隨風而逝。眾人均想:“俞老爺子就坐在廳裡,他怎麼當眾和老父作對?”不到片刻,又都反應過來:“啊,這是俞老爺子自己的授意!”
俞崇仁道:“三百年來,中原曾開過三次武林大會,第一次是太祖滅元,群雄自發結盟,隨其征戰;第二次則因土木堡之變,北方武林好手齊聚京畿,抵擋瓦剌襲京;第三次在六十年前,倭寇肆掠沿海,少林、武當、秦嶺三派開了一次武林大會,號召武林同道,共禦外侮。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方顯英雄本色。”
他頓了一頓,又道:“當初倭亂平息,天下暫得太平,故而家父才立下此訓,以免門中習武不專,修行廢弛。而今,關外金國蠻夷崛起,虎視眈眈,蠶食我大明國土。國難當頭,我俞家身為這次武林大會的承辦者之一,不敢與前人並稱,但更不敢拘囿故見。若不廢除此訓,豈不耽擱了我俞家子弟報國的志向?”
俞家眾人聽他發言豪邁,無不熱血沸騰,大聲叫好。俞崇仁道:“不僅如此,槍王嘔心瀝血,為國捐軀,是我俞家走出的大好男兒!秦將軍征戰四方,掃寇護民,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巾幗豪傑。可他們都因為這紙家訓,一個累遭誤解,揹負了各種各樣的非議謾罵;一個心願難償,無法成為俞家正式弟子。”
他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家訓既廢,我在此宣佈,重新將許師弟列入門牆,並代家父,正式收秦師妹為弟子。希望我俞家的後輩,均以他們二位為楷模,為家為國,不辱忠義之名!”
許清濁在席間聽得呆了,暗叫:“師公不是迴避爹爹的師承,而是早有今日之打算!”望向俞伯華,淚水奪眶而出,忘了伸袖去抹。秦良玉笑中帶淚,對恩師的感激,更是不言而喻。不光俞家弟子,在場年輕一輩,不少也受到感染,如馬祥麟、盧象升,均是渾身顫抖,胸中激昂。
俞崇仁再次抱拳,道:“我師門恩怨,已得了結。俞某拋磚引玉,也請諸位直抒胸臆。若萬不得已,須動手動兵,不可忘了‘冤家宜解不宜結’的道理。”說著,緩步走下了擂臺。
眾人暗想:“你第一個上臺,就說得這樣大義凜然,還叫其他人怎麼計較私怨?”可有些人就是衝著報仇來的,也不會因他幾句好話,斷了本來唸頭。
等了許久,才有一人跳上擂臺,拱手道:“在下湘西陰魔門姜夕,雖欽佩俞掌門光風霽月,無奈本人心胸狹隘,冤仇不解,如鯁在喉。今日上了恩仇擂,還請大夥兒替我做個見證!”
眾人打量此人,是個三十歲出頭的書生,一身黑布長衫,胸口印著個白色的骷髏頭。又素知陰魔門弟子,行事半正半邪,一般歸於黑道,他上得臺來,自是要尋正道人士復仇。
果然,姜夕舉目四望,眼光鎖住一人,喝道:“王誠,你上來!”那人見左右都望著自己,無可奈何,把桌邊的大刀一拿,幾步衝刺,跨上了擂臺。他上臺之姿,遠不如對方瀟灑,武功當也遜色不少。
姜夕道:“王誠,你‘奪天刀’一派遭人滅門,你祖父王震雷讓人劈死,罪錯卻歸到我陰魔門頭上。邪教將我門中的骷髏標識,留在慘案現場,嫁禍之意一瞧即知。你卻又蠢又笨,想都不想,就信以為真,糾集八大門派好手,圍殺我陰魔門二十七條人命。我陰魔門時造殺孽,不敢說人人無辜,但因你無知而死,姓姜的絕不服氣!”
王誠見他雙手一翻,已亮出兩柄匕首,動作之快,無法看清,心知絕非其敵,忙舉起大刀,護住頭胸,急道:“姓姜的,你說我冤枉了陰魔門,那元兇到底是誰?事事都稱邪教所為,莫非就可撇清干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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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夕冷笑道:“你祖父是讓‘八臂樵夫’葛衛殺的,他傷口處的斧痕龜裂如網,正是葛衛的獨門絕技‘三板斧’。你問一問仵作,便能得知實情,卻視而不見,胡亂冤枉旁人!”
王誠道:“胡說!葛衛是我祖父手下敗將,怎有能耐殺他?”姜夕道:“邪教擅用邪術,自有辦法提升其武功。葛衛那一日武功大增,不僅滅了‘奪天刀’,還在汾河之畔重傷了‘滄海釣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