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信是王安寫給遼東經略熊廷弼的,舉薦許清濁今後去其麾下歷練。以王安老成淡泊,信中竟頗多讚許之辭。風倦月問明信的來歷,奇道:“遼東經略?那你還得去關外尋他麼?”
許清濁道:“聽王公公說,太子剛登基時,有人彈劾熊廷弼為帥不檢,派了人去他軍中調查。他一氣之下,把監軍扔在大營,單騎入關,現下已回到北京。”
風倦月道:“這人脾氣可大得很。”猶豫一會兒,忍不住道:“你真打算當將軍打仗麼?”許清濁點頭道:“不錯,我小時候最羨慕威武英勇的將軍了,也盼練就一身武藝,馳騁沙場。”
風倦月道:“打仗有什麼好?你在西藏時講,戰場上到處伏屍流血,危險得很。”許清濁道:“將士不拼死戰鬥,伏屍流血的就是老百姓了。為將為兵,不該計較生死,只須奮勇殺敵。”
風倦月低聲道:“越說越嚇人,我不想你死了......你說過的,要陪我遊遍五湖四海。”許清濁嘻嘻一笑,摟住她嬌軀,道:“說話算話,我一定陪你玩個夠!朝廷養兵備糧,反攻金逆,還得一兩年呢。”
風倦月沉默片刻,問道:“玩夠了以後呢?就要上戰場了麼?”許清濁笑道:“你要害怕,就呆在家裡,等我打仗歸來。”風倦月搖頭道:“不,無論生死,我都得和你一起。”
許清濁大喜,抱緊她幾分,道:“好呀,咱們一同去打金兵,我做韓世忠,你做梁紅......”突然想起梁紅玉是妓女,大大的不妥,改口道:“呃......你做穆桂英,我做楊宗保。穆桂英生擒楊宗保,老婆可比老公厲害多啦!”他知楊宗保早死,比之不詳,但為逗風倦月開心,也不管那麼多。
風倦月顰眉道:“你嘰裡咕嚕說這一大堆名字,我全沒聽過。”許清濁笑道:“你曉得都是將軍夫婦就夠了。月娃將軍,且陪小將同去拜會熊大帥,你看如何?”風倦月撲哧一笑。
兩人按著王安所指,尋到了熊廷弼暫住的府邸,那府邸主人是熊廷弼之友,接了拜帖,連同舉薦信送到後堂,給熊廷弼過目。等了好久主人才走出來,搖頭道:“熊老兄說不見外人。”
許清濁暗想:“熊將軍遭人彈劾,或許正在氣頭上。”告辭而出,又多住一日。次晨再到其府,主人直接不請入內,稱熊廷弼已啟程回鄉,兩人面面相覷。
風倦月瞧情郎失落不已,惱道:“這姓熊的自己都被趕回老家了,還擺這麼大架子。”許清濁苦笑道:“發火也沒用,咱們回漢陽吧。”買了馬,出京往南而行。
過了晌午,在官道邊一間酒鋪子打尖,剛進店便見一方臉大漢,年約五旬,身材高大,獨坐堂間豪飲。這人雖著一身儒衫,氣度神態不似文人,面有不忿之色,每次擱下酒杯,都把桌面震得一晃,
許清濁叫了些飯菜,不住打量那大漢,難掩好奇,終於離座走上前,抱拳道:“在下冒昧,敢問閣下可是姓熊?”那人略一抬頭,不愉道:“我就是熊廷弼,找我做什麼?不必拐彎抹角。”
許清濁喜道:“哎呀,你果然是熊將軍!晚輩許清濁,昨日去胡員外府上拜會您,不料......”熊廷弼冷笑一聲,擺桌起身,喝道:“夥計,結賬!”
許清濁一呆,急道:“熊將軍,您這是何意?在下清白出身,亦因王安老公公之薦,特來求見您一面,絕非妄人歹徒。”熊廷弼付了酒錢,便往外走,邊走邊道:“你便是玉皇大帝推薦來的,熊某也不放在眼裡。以為會幾手武功,巴結了司禮監的老太監,就想來我這兒升官發財?做你的春秋大夢去!”
許清濁還沒回過神,風倦月已是大惱,身影一閃,攔在門前。熊廷弼冷笑道:“幹什麼?熊某知道你們武功不凡,想用強的,我奉陪到底。”一掀袍角,亮出劍鞘,手按在了劍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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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濁道:“月娃,別這樣。”風倦月讓到一邊,猶自氣憤不已,雙拳捏得咯吱咯吱響。熊廷弼視若無睹,大步邁出酒鋪子。許清濁叫道:“在下實在想不通,哪裡得罪了熊將軍?”
熊廷弼停下步子,道:“你沒得罪我,熊某心在邊事,並無工夫同你們置氣。”風倦月忍不住道:“你一個被貶歸鄉之人,竟然大放厥詞!”熊廷弼冷笑道:“小人雖陷害熊某,卻能擋住金兵的攻勢?”
他牽了自己的馬,翻身上鞍,傲然道:“朝廷吃了敗仗,自會來請熊某出山。憑你們這點見識,想替我操心,哼哼!”吆喝兩聲,座下健馬揚蹄,向著南方賓士。
風倦月怒道:“這人討厭得很!”許清濁苦笑道:“熊將軍的脾氣名不虛傳,和我馬伯伯大有幾分相似。興許越有本事的人,骨子裡越是驕傲。”暗想:“假如馬伯伯與我非親非故,乍然相逢,大抵也瞧不上我。”
他這一個多月來,數度帶傷與刺客交戰,幾乎丟了性命,終使福王篡位的陰謀淪為泡影。嘴上不說,心裡卻很得意,覺得自己為天下黎民,為正道武林,都立下了汗馬功勞。
哪知與熊廷弼一番對話,如被當頭澆了桶涼水,意氣盡消,唯剩悶悶不樂。他默不作聲,用過午飯,重新上路。風倦月向來少言寡語,但怕他鬱悶,途中不斷逗他說話,與平常相比,好像兩人調了個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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