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李代東宮娘娘之職,西李是兩名皇孫的養母,今日俱到慈慶宮,按禮向太子請安。東李聽得內侍傳報,當下領著兩名皇孫入內,稟告內宮事宜,更讓太子考校兩個孩子的功課。
許清濁、風倦月瞧眾人都立於中庭,一動不動,也不敢到處亂走。許清濁暗打哈欠,瞥了眼給奴婢包圍的西李,見這美貌女子盯緊寢宮,一臉嫉妒之色,心道:“這位西李娘娘,真的越看越像毒靈子。”
忽聽一人叫道:“大膽奴才,望什麼望?”開口斥責的,是西李的心腹太監李進忠。許清濁忙收回目光,端正而立。王安道:“李公公勿怪,他是我剛提拔的小太監,宮裡規矩還不熟。”李進忠聞言,便閉了口不說。
小半個時辰過去,東李與朱由校、朱由檢兩兄弟踱步而出,內侍宣道:“請西李娘娘入內敘話。”西李轉妒為喜,眼神掃了掃東李,匆匆邁入寢宮。門還沒閉上,便聽她嬌聲道:“東宮,妾身想你想得......”
許清濁吐了吐舌頭,低聲笑道:“好會撒嬌的女子。月娃,你應該拜她為師,多學著點。”風倦月悄悄踹了他一腳。只聽東李娘娘向王安道:“王公公,若無他事,妾身先返內宮了。”
朱由檢突然開口道:“姨娘,我隨你去。”東李側目瞧向他,見他眼中滿是期盼,眼神轉柔,點了點頭,道:“那五哥兒隨我來吧。”轉身走進轎子,朱由檢緊緊跟上。
原來,朱由檢幼年失母,交給西李撫養。當時西李所生的兒子夭折不久,頗不待見他。但朱由校是長孫,以後的太子,那又不同了。西李一直想把控朱由校,等其生母一薨,即遊說鄭貴妃,奏請萬曆皇帝,終於當上此子養母。
從那之後,朱由檢的日子更不好過,沉默寡言,更加小心翼翼。好在東李察言觀色,知他處境不好,平日對他照顧甚多。朱由檢對別人都防著,唯獨對東李真心實意,一向視其為母。
他性子內斂,然而能與東李同行,難掩喜色,待要鑽進轎子,回頭道:“哥哥,你跟咱們一起走吧。”朱由校擺手道:“不,我要去找乳孃玩耍。”衝魏進忠一點頭,道:“進忠,你陪著我。”
魏進忠猶豫不決,望向王安。魏進忠曾為朱由校生母王才人的辦膳太監,頗得朱由校信任。朱由校雖認了西李為養母,仍不時喚魏進忠陪在身邊。王安不敢令小主子掃興,只有點頭應許。
朱由校從小依賴乳母客氏,朱由檢想伴隨東李,一時間都拋下西李去了,就剩下她的僕婢們守在庭中。那管事的李進忠面色難堪,許清濁輕聲道:“西李等下沒看見兩個小孩,定要大發脾氣。”
話音未落,西李滿面春風走出寢宮,一見庭內這光景,登時黑了臉,也不理會王安,徑直走到轎前。李進忠忙道:“娘娘......啊喲!”臉上捱了一巴掌,不敢多說,扶她入轎,喚從人抬轎,往慈慶門外行去。
許清濁暗暗好笑,又聽內侍宣道:“請王公公入內。”王安應了一聲,對風、許二人道:“你們也隨我來吧。”許清濁一愕,道:“啊?咱們可沒受召見啊。”
王安微笑道:“昨日太子問起救他性命的是誰,老朽已據實稟告。太子便交待老朽,想親自褒勉二位。”許清濁、風倦月這才恍然,隨他走進內寢,心中俱有些緊張。
只見太子朱常洛半躺榻上,一副病容,精神較昨日稍好,見了二人,微微一笑。許清濁正為難要不要磕頭,太子瞧他彎腰不動,搖頭道:“我知道,你們並非太監,都是江湖上的好漢,免禮罷了。”
許清濁躬身作揖,道:“小人許清濁,這位是我好友,姓風,見過太子爺。”太子道:“好,好,王師傅說你們忠肝義膽,我十分欣慰。哎,眼下我這等處境,你們竟肯相助,真是極為難得......”
他一生遭受坎坷無算,早年差點被奪儲位,好不容易立為太子後,仍畏懼鄭家勢大,忍氣吞聲慣了。朝中百官雖然支援他,多是要維護大明祖宗的正統,並無私下的交情。
加上江湖上的武功高手,不少都讓福王招攬了,犯上作亂,十幾年來,令他經受大大小小的危險。以前他對所謂的武林中人,又怕又恨。一聽居然還有江湖俠客甘願效命,感嘆之餘,不免真情流露。
太子嘆了幾嘆,重新打量二人,見許清濁、風倦月形容不俗,與面目猙獰的刺客截然有別,心下更是喜悅,道:“好,好!你們這樣表裡如一的人才,方好為我正統所用。”
他說到這裡,端起桌上的碗,喝了口中藥,咳嗽幾聲,嘆道:“當年有一位白昱白先生,文武全才,同你們一樣忠心。可他為了救我,落得重傷,留在京城恐遭人陷害,只得辭官回鄉了,也不知他這些年是否太平。”
許清濁脫口道:“我師叔公很好,所受的傷都已經痊癒了。”太子一怔,忙問:“你喊他什麼?你知道白先生的下落?”許清濁隨口一應,大覺失言,硬著頭皮道:“其實......白先生是小人師公的結義兄弟。”
太子大喜,道:“你們是一個地方的?好啊,當真是人傑地靈,滿門忠臣,吾心甚慰!”許清濁哭笑不得,暗想:“我和師叔公並非一派,但江湖之事,太子原也不懂。我將錯就錯,不必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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