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濁最近傷情越來越好,體內“陰符勁”活動如昔,食量自是驚人。他聞言一頓不好意思,囁嚅道:“我是要練內功才吃得多。”不過腹中也的確有些飢餓,於是從木籃中取出糕點食用。
兩人邊吃點心,邊望美景,陣風吹過,青絲輕舞。許清濁心頭大樂:“從古至今,論深入敵營、臥底把風者,恐怕從未有如我二人這般愜意的。”想起之前的話題,又向風倦月請教“胎拳”來歷。
風倦月道:“這拳在我祖師手中創出,原本不叫這名字,大犛牛取密宗‘胎藏曼荼羅’之意,改作了‘胎拳’,恰也與中原拳術裡的‘母拳’一語相應。”許清濁自知“母拳”的說法,當下點頭,更聽她娓娓道來。
原來天下武功源遠流長,許多都是相互啟發,取長補短創出,所以本有“母拳”一說。比如武當派的絕技太極拳,正是從少林派“十八羅漢手”中演化而來,“十八羅漢手”即是太極拳的母拳。
一般高明的練拳之士,為求領悟拳訣,不僅熟練最本門拳法,更都兼練其母拳。母拳多半也有自己的母拳,因此深研下去,幾乎能將武林中所有拳法都沾個遍。拳術高手,也都以博採百家、通徹拳理為畢生追求。
然而“四海門”拳法,竟然喚作“胎拳”,與世間任何拳法都不相干,本身粗陋古拙,類似許清濁練過的“含苞劍法”。這“胎拳”大有玄妙,猶如嬰兒,潛能自藏,一個人去練它,假使練得不適,可以任意改變路數,直至本人練來舒適無礙,則可繼續下去。久而久之,拳法越來越順手,也蛻變成了一路嶄新的武功。
許清濁暗想:“如果我學過的武功,怎麼舒服就怎麼練,最後面目全非,沒準兒地痞流氓都打不過。可見這‘胎拳’的奧秘在於其本身,任人變化改動,不損內中蘊含的潛力。好比一位了不起的天才,學什麼都有成就,只看他專於那一項本領。這‘胎拳’無論怎麼成長,也都能變為厲害拳法。”
他將這番感悟說給風倦月聽。風倦月點頭道:“你想得不錯。只是比方打得不對,大犛牛說了,‘胎拳’所指的不是什麼天才,只是普通人。人人都含有無窮潛力,只看能否按自己的意願而行,這門拳法就是教你順從‘本心’。倘若你不從‘本心’,必然事倍功半,所謂強擰的瓜不甜,就是這個道理了。”
許清濁在入藏路上,也聽雲剛說過類似的話,聞言似懂非懂,又問:“你的拳法叫‘月亮拳’,所以你的‘本心’就是月亮了?那一晚,我見你盯著月亮不放,果然如此。”
風倦月搖頭道:“犛牛也好,月亮也好,不過是起個名兒罷了,所指的都是一個‘我’字。修煉‘胎拳’,使其變成了‘我拳’,從而獨一無二,才能圓滿如意。”
許清濁笑道:“你這話聽起來,倒有點像和尚在打禪機。”風倦月道:“這有什麼奇怪?‘胎拳’在我祖師那兒還是雛形,大犛牛借鑑顯密兩宗的佛理,融於功法,最終方能大成。”
許清濁欽佩之餘,奇道:“你們祖師是誰?”風倦月道:“他叫申四海,據說是個糟老頭子,早就死了。”許清濁暗想:“你這小姑娘不僅不敬師父,似乎連祖師也不太敬重。”
他遲疑好久,還是道:“風姑娘,你們的‘胎拳’招式如何?你能演示一二麼?”聽她不答,忙擺手道:“我不是要偷學你門派的絕技,可心裡癢癢不過,十分想瞧。”
風倦月道:“別說瞧,教你也可以。只是這門拳法姿勢很怪異,使起來不雅,我不想演示。”許清濁暗想:“你打起架來,拳打腳踢的,難道就很優雅了?”便笑道:“你口授我招數,我來練練看。”
風倦月輕聲一笑,道:“你想在我面前出醜麼?那也由你。”當下叫許清濁往壁邊去些,以免給山路上的人看到,見他站定了,才道:“我先教你第一式,你把右足立起,抵住左膝腿彎,左臂從頸後繞出......”
許清濁依言而動,半晌擺成第一式的姿勢,果覺彆扭無比。風倦月又教他配合的吐納之法,許清濁照做了,但他擔心引發亂勁,只敢稍引氣息,果覺丹田有一絲熱流湧出,沿著這怪姿勢流淌來回。
風倦月道:“好了,我再教你第二式。”許清濁鬆了鬆手腳,暗想:“這與‘陰符槍’的練勁法門有點類似。”按她所教,做出第二式的姿勢,只覺怪異不讓前招。他氣息再走時,竟與第一式承接,不由十分好奇。
風倦月解釋道:“每一式姿勢都不同,內息的流向卻是連續的,這就是‘胎拳’。等你都學會了以後,內息從頭至尾,週轉迴圈,姿勢卻並非固定。你若覺得彆扭,只消保證內息不斷,怎麼改變身軀的動作都可以,直到你自己練得最舒適、最合意了,再如法炮製,將練勁的姿勢,盡數轉化為傷敵的拳術。”
許清濁恍然大悟,方知這門拳法的原理,當下迫不及待,重新擺回第一式,要照著“最合意”的方法轉為第二式。他原以為稍有不當,內息便停。哪知試了好幾個動作,內息仍都沒斷,除非刻意做出特別誇張的姿勢,才會中止。
他反覆練了幾趟,適應了“胎拳”的練法,又覺太過自由了,沒能生出什麼體會來。心知正因為該拳的路數能夠肆意改變,反而不知何去何從,直是抓不住重點,更逞論改創新天了。
風倦月道:“像你這樣,已學過別派武功,許多習慣根深蒂固,便放不開了。所以你練‘胎拳’,很難上手。不過‘胎拳’只是教你練成最適合的拳法,並非一定最厲害。你也不必非要練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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