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濁急道:“你們上哪?”花如何笑道:“咱們在樓上盯著你啊。”這酒樓的二樓為臺,坐在欄邊遠眺,足以望盡整條街道。許清濁還欲求饒,花如何四女已踏上樓梯。
這酒樓的酒多是“醉花坊”所供,美酒醇香,生意自然興隆。那老闆識得蘭韻,極為殷勤,親自迎上二樓,替四女選了憑欄的上座,喚夥計端酒備宴。
許清濁孤立無援,一仰頭,見花如何與桃舞恰在頂上,笑嘻嘻地望著自己,目光似是催促。他情知無法逃避,唯有按著蘭韻所教的姿勢,雙手相拱置於小腹前,含胸往前踱步。
木簽上道:“蓮步於漢陽街巷。”蓮步原是指婦人因裹足而稱的小腳輕步,許清濁身為男兒,當然沒曾裹足,不過依著法子走起來,也須得不緊不慢,輕盈從容。
蘭韻長於禮儀,花苑中丫鬟的行止,向來由她調教。她教許清濁這些,那也沒什麼難處,只是想到原本要懲治桃舞的法子,用在了小少爺身上,未免有些哭笑不得。
許清濁如此走了一盞茶工夫,只覺人人眼神都在盯著自己,惶恐難安,偏又不能發足就逃,硬著頭皮繼續邁步,暗想:“這走法比師父教的輕功,簡直還難百倍!唉,唉,我昨晚怎麼就輸給桃舞了呢?”
眼看臨近街南,就要解脫,忽聽耳邊有人嘿嘿笑道:“可人兒,你不舒服麼?”許清濁一驚,側頭看去,只見一中年男子從左後方探出身子,細目糟鼻,殘眉鼠須,一身銅色褂子,形容甚是猥瑣。
兩人對面相望,那男子也沒覺異,衝許清濁咧嘴一笑,道:“我送你瞧醫生去,好不好?”許清濁莫名其妙,還以為自己走得彆扭,讓人誤會了。正欲答話,背心一痛,“靈臺穴”已給人點中,登時全身痠軟無力。
那男子嘻嘻一笑,將許清濁攔腰抱起,猛往街邊的巷子裡躥去。周圍行人雖多,但他身法極快,兩人幾如瞬間消失,有的過客看街上忽少了兩人,揉了揉眼睛,有的則連兩人不見都沒發覺。
許清濁給他抱進巷子,這才明白髮生了什麼,心道:“敢情是遇上了採花賊!”只聽那男子笑道:“可人兒,你身子還挺沉的。”許清濁暗暗好笑,默運“藏花訣”心法,巧勁湧入督脈,沒一會兒已解開穴道。
那男子渾然不覺,又笑道:“別怕,醫生家就快到了!可人兒,你怎麼不叫呀?”他採花無數,藝高人膽大,每次擄劫婦女,從不點啞穴,聽著懷中女子驚慌大叫,更加得意痛快,此刻未聞許清濁驚呼,反而出言逗弄。
許清濁暗罵:“我叫?我叫你哭爹喊娘!”從袖中探出一指,使招“群芳指”裡的“垂花點露”,疾往那男子下頷點去。那男子本來朝前看路,忽覺勁風吹上面龐,低眼一瞧,大驚之下慌忙鬆手。
許清濁身子下跌,就想單掌撐地,一腳踢出,哪知雙肩緊箍,手臂未能伸展,砰一聲跌在了地面。腿上招數不歇,依舊踢了過去,卻差著那麼幾寸,倒給那男子一把將腳握在手中。
許清濁聽得肩上傳來輕微的裂帛聲,一時驚悟,心裡叫苦不迭。須知男女身材不同,男子腰高而肩寬,女子腰低而臀寬。是以花如何和蘭韻,不單隻為許清濁化妝,還以紗布替他束肩束腰,免得給人瞧出端倪,引為笑話。
許清濁肩腰都遭緊縛,身手又怎麼打得開?再說那男子武功也不低,將他連足帶鞋握住,不怒反喜,笑眯眯地道:“原來你會武功,是江湖上的女俠?”
那男子自命採花賊裡第一流,尋常婦人雖來者不拒,但更中意武林中的女子,因為她們身負武功,多半心高氣傲,若能制服,更有一番韻味。那男子瞧出許清濁一指一踢,招式頗為不俗,既將他制住,自得之外,狂喜不已。
許清濁受制於人,無計可施,若他這時全身所附著的內勁是“陰符勁”,稍一發力,即可崩斷纏身的紗布。只是他偏偏正運使“藏花勁”,巧不抵力,也無法立刻更換為“陰符勁”。
當然,那採花賊要是替他“寬衣解帶”,紗布一除,他自能大展拳腳。不過等到那時,採花賊難不準給他嚇跑,男扮女裝之事大白於天下,自己羞也羞死了,故而絕不肯坐以待斃,腦子裡念頭飛轉。
那男子笑道:“可人兒,反正有我抱著你走,這鞋襪就除了罷!”呵呵笑著,伸掌欲拔他繡鞋。許清濁大驚,苦於不敢發喊,另一隻腳飛踹那男子胸口。
那男子大笑道:“行行,兩隻鞋一起除了也好。”左手也出,待要抓到來足。只聽頂上一聲冷笑,那男子雙手同放,仰面倒了下去,甫一著地,蜷身慘叫起來。
許清濁抬頭欲看,眼前卻是一花,一道背影擋在面前,上下全穿著黑色,身材苗條,是名女子。許清濁原以為是花如何等人前來施救,但花如何穿紅,桃舞穿粉,菊清穿黃,蘭韻穿白,都絕非眼前這女子。
這女子一足落下,踩住那男子胸口,冷聲道:“閉嘴。”那男子面色驚懼,頓時停止了痛呼,強忍著顫抖不止。那女子使鞋邊一推,兩件閃閃發光的物事飛了出去,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許清濁定睛一看,見是兩根銀針,方知那女子擲針當暗器,將自己從採花賊手中救下,又覺這女子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不禁茫然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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