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何把劍當胸一橫,如墨揮灑而出。許清濁記得仍是“疏影劍”裡的一招,花如何收劍再出,淡如空谷之風,又變作了“幽風劍”裡一招,在許清濁眼裡,這兩招全是自己學過的“格劍橫掃”。
花如何還要揮劍,許清濁搖頭道:“我懂啦!”花如何笑道:“你懂了什麼?”許清濁道:“我……我說不出來,但心裡明白……”
花如何道:“是不是發覺剛剛兩招,都源出於你前面學過的那套劍法?”許清濁點頭道:“對,對!可是……”花如何道:“可你不懂究竟為什麼會如此?”許清濁又點了點頭。
花如何道:“你之前所學的那套劍法,叫做‘含苞劍法’。所謂含苞待放,花還未開,但稍作變化,就如畫龍點睛,風過花開。‘十二芳華劍’的每門劍法都有七十二招,每一招都是‘含苞劍法’對應的招式變來。”
許清濁閉目回思,將先前所見花如何舞劍的情形,在腦海裡連貫地過了一遍。十二般花的韻味已混淆難明,變得模模糊糊,因此只餘諸般劍招的印象,果然覺得十二劍的大致模樣全是“含苞劍法”,不由震驚難平。
他無法抑制心中的佩服,暗想:“花家的武功神妙如斯,怪不得師父能成為天下聞名的劍仙!”可他哪裡知道,這門神奇的劍術並非花家祖傳,而是花如何自己的獨創。
花如何天縱奇才,十二三歲時,於家傳“百花劍法”大覺不滿,一日練劍過後,向父親花然清埋怨:“名曰百花,實則招式之間,未見韻味,可謂徒有其名,牽強附會。”
花然清極是驚訝,父女倆又都是不拘俗理之人,就笑道:“既然如此,請咱們的大小姐改進一番如何?”花如何孩童心性,大感興奮,急忙點頭答允,道:“我要創出一門跟花兒般配的劍法!”
從此成日浸淫於花間,以花入劍,一年之後,創出了十七八種劍法,一一演示給花然清看。花然清一瞧之下,果見女兒在祖傳劍法基礎上所創的招數,諸花的意蘊更顯,又是驚喜,又是欣慰。
哪知花如何卻不滿足,道:“不好!劍法這麼多,那也太累贅了!花只一字,管他什麼桃花、梨花、梅花、菊花,都是花兒,如不能將諸般花兒盡收於一套劍術之中,就不算高明武學。”
花然清心想要做到這般,不僅異想天開,更是難於登天,笑著搖了搖頭。他見女兒在其他孩子還在扎馬步、打木樁的年紀,就能憑藉一己之力改進武學,簡直是天降奇才於花家,大有“夫復何求”之感。
豈料花如何卻不失言,將自己關在練武場內,一招一式反覆試練,幾乎日夜不休。花然清夫婦勸說無用,也只能由得她去,花然清武學造詣頗高,害怕女兒研技入魔,鑽進死衚衕裡,可暗中觀察幾回,並未瞧她稍露瘋魔之相。
過了兩年,花如何將父親請到練武場,行過劍禮,默不作聲將“含苞劍法”七十二招演示了一遍。花然清乃劍道宗師,又通曉“百花劍法”,眼光自比許清濁高過無數倍,觀畢這門劍法,心中駭然無已復加。
花如何道:“女兒才力有限,僅能將十二種花融於此劍,再多一種也是不能了……”花然清呆愣良久,心想她生生開闢出七十二招,每招均能演化十二般劍意,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創舉。
花然清百感交集,嘆道:“我老啦,該封劍啦!”搖了搖頭,道:“清明洛陽花會,又是俞伯華的壽宴,你代我去。屆時秦嶺派高手也會到場,久聞那‘武鳳雛’舒雲天乃當世第一奇才,你去把他的名頭摘下來罷!”
花如何便依照父親之言,前往洛陽俞家,壽宴之上,將這套“十二芳華劍”施展出來,立刻轟動武林。雖沒能取鳳雛而代之,卻被無數英雄豪傑奉為“劍仙”,與四大絕世高手齊名當世。
此時離在洛陽揚名,又已過了數年,花如何在“十二芳華劍”上的修為,自然增進許多。她如今身為人師,從創劍變成了授劍,卻仍如年少時靈思巧想,見許清濁全然不通花道,足令他畫了半年的花,這才傳他劍法。
這法子固然別開生面,可實施起來,頗為有效。許清濁觀花而後畫,日日與花作伴,實是將每種花的形貌、特徵、乃至花期盡皆牢記在了心裡,因此他雖是不懂“含苞劍法”的道理,一見“十二芳華劍”,足以辨認出九般花來。
花如何武功雖高,可是青春年少,遠沒到該收徒弟的時候。如今不得不教了這麼個徒弟,自己也覺十分新鮮,於武功的教法上其實下了很多的功課,環環相扣,擬要將許清濁培養成一代高手。
她不曉得許清濁因燒畫一事灰心到了極點,連後來傾力傳其“含苞劍法”,也被誤會為了歹意,幾乎就要出逃花苑。此刻見許清濁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道:“你笨得很,也不必多想啦,隨著我練就是。”
當下從“疏影劍法”第一招傳起,告訴他撩劍之時,要比“含苞劍法”中的姿勢稍抬高一些,腳步要定得更穩幾分。如此細心比劃,貼身糾錯,除去其間午飯,一直練到了天黑,傳了二十四招給他。
許清濁學得甚是起勁,關鍵處不住追問,一口一個“師父”叫得親切。花如何甚覺好笑,心想:“我因出遠門,無暇教他武功,還怕他懈怠慣了。不料他給練畫憋得太久,如今學起劍來,倒有些如飢似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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