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濁晚上回到臥房,腦海裡還浮現著白日所練的劍招,大感這一日像活在夢中。臨睡時才想起餘事,暗道:“師父傳我劍法,那我還逃什麼?只是她直接傳我‘十二芳華劍’豈不甚好,何必先拿什麼‘含苞劍法’唬我?”
這事想不明白,究竟難以釋懷,第二日練劍時,忍不住出口相詢。花如何哼了一聲,道:“若不讓你將‘含苞劍法’練熟,憑你的資質,起初就學‘十二芳華劍’,只怕得越練越糟!”
許清濁嘴上不說,心裡不服,可到了第四日學“盈秀劍法”時,明知與“疏影劍法”差別甚微,練習起來卻沒混淆,細細一想,方明全因是有了“含苞劍法”這一參照之物。
他對“含苞劍法”七十二招記得滾瓜爛熟,十二種劍法之間相似與否,則不必去管,都從“含苞劍法”上推演即可。始知花如何並沒欺騙自己,心中芥蒂盡除,燒畫等事也不計較了。
第七日上,練會了“盈秀劍法”,自覺進境甚快,大喜過望,向花如何傾吐心得。原以為花如何要稱讚一番,哪知她冷笑道:“你現下不過是依樣畫葫蘆,要與人動手,還差得遠呢!”
許清濁一呆,花如何道:“不信,你使劍向我攻來。”許清濁點點頭,使招“疏影劍”裡的“寒梅吐芳”,長劍一直,疾點花如何前胸。花如何側身一讓,許清濁按著劍招順序,接了招“梅枝剪雪”,挺劍追擊而去。
花如何纖影輕移,許清濁暗道:“你一味躲,我只管進招就是。”又是一招“風傳梅香”,豈知才使到一半,猛覺花如何的站位姿勢,這一劍掃去,竟要恰擊在空處,若偏移寸許,則又與原招不同,稱不上是“疏影劍”了。
他這麼一愣,收劍不攻,額角冒汗,沉默不語。須知比武爭鬥,講究隨機應變,譬如夠不著時,步子就邁大一些,或是某一招恰好刀背向人,不妨把刀轉個面來,並沒有什麼難處。
可是“十二芳華劍”的十二劍同由一套“含苞劍法”變來,本就差之毫釐,正因為有些許不同,才能變為意蘊迥異的劍法。故而許清濁練劍之時,最注重的就是不混淆,微有差別,都得記憶清楚。
只是實戰當中,敵人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哪能正好配合你某一劍的套路?倘若執迷不悟,仍要以原本劍法攻去,怕得給人打得落荒而逃;倘若肆意變化,劍法又會面目全非,意蘊頓絕。
花如何瞧他皺眉思索,冷笑道:“你若一直這般練下去,在你手中,十二芳華劍的威力大約也比含苞劍法強不了多少。”許清濁忽道:“我曉得了!要是這一劍變招不靈,不妨改作另一劍的相同招式,反正它們都是同源,使起來不會彆扭!”
花如何微露訝色,頷首道:“你能想到這一點,也不算太蠢。”許清濁喜道:“是了,十二劍的每一招都來自同一招,每招能有十二種使法,總能尋到一招適用。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花如何問道:“若是遇到敵人攻來,十二種變化都不管用呢?”許清濁一怔,心道:“也對,十二般變化,總不是無窮無盡,難以應對一切情況,真要如此,那該怎麼辦?”想不通這問題,一時汗落如雨。
花如何笑道:“所以,分別練成十二種劍法,才算得上入了門。做到十二劍的招數互用,而絕不混淆,每一招皆有十二般變化,令敵人琢磨不透,勉強可稱之為小成。”
許清濁不料自己苦思而得的答案只是小成的境界,驚問:“那什麼才叫大成?”花如何道道:“所謂‘十二芳華’,招式為次,劍意為先。這七十二招,算上十二般演變,也不過共八百六十四招。”
花如何瞧許清濁點頭,微微一笑,續道:“但練到深處,劍法凝聚為十二道劍意,任意為之,千變萬化,化作一萬招、十萬招又有什麼難?‘含苞劍法’也好,‘十二芳華劍’也好,都是幫你領會劍意。取得劍意後,則不必拘於招式。”
許清濁似懂非懂,道:“劍意?悟到了劍意,就算大成了麼?”花如何不答此問,冷笑道:“你連劍法都是初學,想談以意馭劍還早著呢!先入門了再說吧。”
許清濁把嘴一扁,道:“是,徒兒知道了。”他聽花如何的意思,無非就是勤學苦練,也不怎麼在意。至此練了近一個月,將其中四劍的招式都練會了,慢慢開始向花如何所說的“十二劍同使”的境界邁進。
然而一旦四劍混合練習,許清濁就深感力不從心,每每練上二三十招,已是錯漏百出。有的招式直接忘了,長劍抖了幾抖,變回了“含苞劍法”。更有幾招使偏了,劍刃反過來,若是在與人交手,只怕還沒打到人,先把自己傷了。
須知“含苞劍法”為十二種劍法量身定做,招式之間,姿勢稍易,原就不好覺察。光是記住每一劍相比“含苞劍法”的變化,就得下足苦功。而習練時,一劍突然改作另一劍,已記牢的變化也可能臨時忘掉,難以續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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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一個人毫無悟性,要練這門劍術,非得把招數之間的所有承轉變化都練熟了,才能有對敵之能。而光是兩招,就有十二乘十二,共一百四十四樣變化,全部練熟絕無可能。因此資質越高,越能憑直覺把握“十二芳華”的變化,越可不必這般勞神費勁。花如何的武學資質更是百年難遇,故而才創得出這麼一門劍術來。
許清濁雖然資質不壞,苦練半月,小心翼翼,發招之前留個心眼,才堪堪做到了兩劍同用,絕不混淆。可開始練那三劍同用,立馬又打回原形,只得按著老法子重頭再來,方知什麼叫做“如履薄冰”。
花如何瞧他進境甚慢,極是不耐,一日瞧許清濁又將劍法練混了,待要呵斥幾句,忽發覺他眼圈泛紅,忍不住道:“你哭鼻子啦?”許清濁道:“沒有!”轉過身子,不把臉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