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獨自吃過午飯,稍作休息,下午按照花如何命令,又來到書房畫梅。再次作畫,仍是頗感為難,硬著頭皮磨墨起畫,卻覺不似早上那般無從下手,腦海裡宛然橫著幾枝梅花,當即閉目沉思,依著印象,緩緩在紙上落筆。
畫完收筆,定睛一看,梅樹依舊給他畫成幾道墨痕,配上一大堆圓圈,但不知怎麼,卻隱然有些梅花的模樣。花如何接過瞧了片刻,不置可否,留下畫紙,轉身道:“你每日畫花三幅,今日已畫過兩幅,等會兒畫第三幅罷。”
從此,許清濁依照花如何規定,每日觀察梅花,作畫三幅。花如何有時來書房監督,有時則一整日都不現身,教會了他辨識運用各種顏料畫具,偶爾也傳些繪畫的技巧。
每當夜裡回到臥房,許清濁就取出那題本,自練“陰符勁”。這功法霸道十足,每次差不多稍練一個時辰,就累得他趴倒在床,轉眼沉沉睡去,連鞋襪都沒工夫除下。
過了半月,許清濁忍不住問道:“師父,你說等我畫好了花,才能跟你學劍,可內功、輕功什麼時候教我?”花如何把臉一板,斥道:“你學畫未成,還能分心練這些麼?”
許清濁暗暗著惱:“哼,你不肯教我內功,我自己難道沒的練嗎?”雖說如此,他學畫漸窺門徑,也體會到了不少樂趣,有時突感畫藝增進,難免捧著自己的作品欣賞半日,大有自得之感。
轉眼到了新年,因老主人去世不久,花苑節慶從簡。連在除夕,許清濁都是照常作息,畫花三幅,但他如今住在豪富之家,吃穿用度跟以往軍營裡的日子相比,彷彿天天過年一般,倒也沒因此埋怨什麼。
初一祭拜完花然清夫婦,又給花如何磕頭問安,許清濁得師父首肯,可以休息一日,不必作畫。他回到臥房,面向東北而跪,默默禱告:“爹爹,你在天之靈,保佑孩兒練成你的武功,不再為師父所瞧不起。”
站起身來,從頭至尾打了一遍“陰符槍”,只覺內息運於經脈,沒了從前那種隨血流淌之感,反而如風如電,肩上稍一發力,內勁頃刻躥到指尖,好比長槍突刺,快不可擋。
他一拳擊向牆壁,粉屑簌簌直落,著處圈圈細紋散開,形同蛛網。他自知練這門奇功已初窺門徑,不禁歡喜難抑,但想起成日裡練畫,無暇研習俞家拳棍,招式跟不上內功,又是轉喜為憂。
躺在床上,以手枕頭,尋思道:“不若明日去求師父,讓她準我每日畫完梅花後,可以去練武場裡練功。”想了一會兒,又覺打草驚蛇,暗道:“我練我的,雖不要她教,可她記恨我父子,若因此察我懷有題本,定要奪去不可。”
他休息一日,沒有作畫,倒覺十分無聊。次日早起,到書房沒見花如何身影,自行取紙研墨,揮筆畫梅,越畫越是入神,偶爾拿畫上之梅,對比窗外之梅,自覺已有花如何所繪墨梅七八成的火候。
臨近正午,將這幅梅花圖畫成,拿起來欣賞了片刻,忽然靈機一動,照著牆上掛著的名家畫作,也在畫紙一角,鄭重其事地留下落款,待要再品一番,猛聽花如何道:“你留名做什麼?要拿到街上去賣麼?”
許清濁專心致志,未察她走進書房,一聽她的聲音,嚇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墨水飛濺,澆了自己一臉。又想到花如何不知已來了多久,肯定將自己洋洋得意之態盡收眼底,更羞得臉色通紅,面上紅黑相間。
花如何忍俊不禁,伸袖掩嘴,勉力平復笑意,道:“哼,你愛活蹦亂跳我管不著,若弄髒畫了,可得重畫才行。”許清濁忙低頭審視,見畫上未沾濺墨,這才鬆了口氣。
他將畫紙捧起,端到花如何面前,道:“師父,這是今日第一幅。”花如何瞟了幾眼,道:“你現在畫的梅花,已有幾分神似,但斧鑿痕跡太重,沒什麼靈性。況且,這落款幾字寫得笨拙粗陋,簡直難以入眼。”
瞧許清濁神情窘迫,微微一笑,道:“行了,如今開春,百花將放,你也得開始學畫別的花了。”許清濁一愣,問道:“還得畫別的花麼?”花如何道:“當然了,我不是說過麼,要畫足十二種花。”
許清濁這才想起此事,問是哪些花兒。花如何告訴他,十二種花分別為梅花、菊花、蘭花、桃花、荷花、桂花、牡丹、山茶、木芙蓉、月季、杜鵑花和水仙花,且在莊內或花苑附近都有生長。
花如何道:“早春花多,雖仍隻日畫三幅,可每種花須輪流而畫,記好,先把花兒瞧明白了,再落筆畫。”許清濁答應了,花如何也不多言,將畫紙還給他,道:“洗把臉去吧。”許清濁大羞,急忙奪門而出。
既已開春,百花含苞待放,莊內各處初蕊凝露,迎風而動。但許清濁仍自畫了月餘臘梅,才有別的花漸漸開放,整個莊子裡花葉相諧,奼紫嫣紅,芳香滿沁,打過道或小徑間走過,猶如深陷花海,難辨前路。
大戶人家養花,不過裝飾屋院,但花苑之中的花無論種類數目,都要遠遠勝過別處,倒像原本就為了種花,而非為了住人。丫鬟僕從們司空見慣,許清濁頭一次見到,難免嘖嘖稱奇。
更發覺除了門前的桃花道,莊內還有牡丹園、月季臺、幽蘭徑、水仙廊等處,均是隻植同一種花,比起百花錯落,平添了不少風情,觀賞之餘,感嘆花苑果真是藏花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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