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父祖之死,純屬誤殺,責任既在暴怒之下心狠手辣的李成梁,也在奸猾惡毒的尼堪外蘭。然而李成梁於努爾哈赤有栽培之恩,更兼明朝勢力強大,努爾哈赤敢怒不敢言,唯有將恨意撒在尼堪外蘭身上。
他嚮明朝控訴尼堪外蘭的殺父殺祖之仇,卻遭無視,尼堪外蘭反倒被明朝認為建有大功,被封作了建州國主。仇人得勢,努爾哈赤數次差點死於尼堪外蘭之手,僥倖逃脫後盛怒不已,以十三副甲冑起兵,開始了征討仇敵的歷程。
努爾哈赤出色的膽識和軍事才能,為愛新覺羅氏族贏得了一場場勝利,也吸納了眾多的女真及蒙古勇士,不僅滅掉了仇人尼堪外蘭的勢力,更進一步征服了建州八部,成為真真正正的建州女真之主。
明朝見他勢力逐步壯大,不得不安撫之,先是歸還了他父祖的遺體,令他繼承建州左衛指揮使,後來又封建州衛都督僉事,再後來又封“龍虎將軍”。努爾哈赤便與明朝修好,稱臣入貢,兩方相安無事。
然而努爾哈赤統一建州女真以來,遭到了其他女真部族的嫉恨,竟聯合九部勢要除掉他,連她妻子孃家的海西女真葉赫那拉氏也在其內。其時努爾哈赤已是歷經百戰的一方首領,自不會向群敵屈服,他發起了長達二十年的征戰,先後滅掉哈達、輝發、烏拉等大小部,葉赫部也屢戰屢敗,不得不求大明朝廷從中調停,灰溜溜地退縮北方。
方才魚鷹河一戰,正是緣起於葉赫部的一支兵馬誤踏建州地盤,被努爾哈赤視作入侵,得理不饒人,派兵追殺數十里,其中一股潰軍,則被猛將揚古利和明朝遊擊將軍許明燈聯手逼趕至魚鷹河畔,終得苟延殘喘地逃了。
可是這許明燈許將軍是大明的軍官,為何也介入了女真部族之間的糾紛?原來那女真民族的勇士,頗有古夷部落之風,男人們剃光了前額頭髮,後面結成長辮,常常裸衣與人廝殺,打起仗來更是兇悍殘忍。明朝在遼東諸城多設馬市,漢人分佈很廣,若由得女真人無拘無束互相攻伐,殺紅了眼,各處城內的漢人們不倒了大黴?
於是有為民著想的邊官,便時常派一支明軍,相隨努爾哈赤的建州女真軍隊,名曰相助平亂,其實是暗中勸誡約束。那努爾哈赤份屬大明朝治下的建州都督,此法合情合理,唯有“欣然從命”了。
即便如此,許多明朝將官也不願參與兇險的女真部族之戰,搞不好丟了腦袋可沒處兒尋理。只有這許明燈身懷絕技,武藝高超,十年來數度奉命出兵,毫無懼色,跟隨努爾哈赤大軍征戰,不過少殺傷,多護民,有時更兼調解之事。
對於這麼個絆腳石一般的漢人將軍,建州女真上下對他自然殊少好感,但也有極少人佩服他的武藝,把他視作異族的勇士英雄。尤其是努爾哈赤也很愛惜他,甚至以兄弟相稱,邀他參加自己的家宴。
揚古利是努爾哈赤麾下一員猛將,久聞許明燈武藝高強,猶如鬼神,但從未親見。此役好不容易與他並肩作戰,卻也只瞧他坐鎮軍中,調令指揮,壓根沒有出手。
女真人的將領打仗,講究一個身先士卒,自己不勇武,何能令部下的勇士欽服?就連努爾哈赤和他的兒子們,萬金之軀,也經常在戰事中一騎當先。揚古利瞧許明燈坐享其成,心裡如何不鄙視?
他故意率軍走在前面,讓許明燈的人馬像部下一樣跟在屁股後面,也是出一口氣。他抖了抖馬韁,跟旁邊一個佐領冷笑道:“這男人便是貝勒器重的漢人將軍?呸!我看是徒有虛名!”
那佐領回笑道:“那自然跟大人比不了!當年大人活捉哈達部孟格布祿,大破烏拉部、輝發部,威風凜凜,是我女真族裡一等一的大豪傑,怎麼是區區漢人軍官比得了的?”
揚古利笑道:“說得不錯!漢人沒什麼勇士,只會使陰謀詭計,你提到孟格布祿,說起他我就來氣!當年他背信棄義,反打我們一軍,我抓了他,貝勒沒立刻殺掉,囚了他問為何背叛,他居然說是聽了明朝邊官的話,讓他殺了貝勒,明朝便扶他當建州國主!嘿,後來貝勒再一打聽,那狗官卻是先被葉赫買通了!這群漢人,只配去做賊!”
他越說越起勁,不覺嗓門越來越大,待說罷最後一字,忽然面前颳起陣冷風,跟著右頰被什麼東西沉沉地打了一下,登時紅腫了半邊。他又驚又怒,連忙伸手往臉上摸去,拿在掌心一瞧,卻只是一片枯葉子,整個人不由呆住了。
便聽有人以女真話喝道:“無禮蠻夷,口出狂言!再敢胡說半句,叫你留不得這顆腦袋!”揚古利急往前方一看,只見不遠道旁的一棵枯樹下面,立著四男一女,男人均頭戴四方巾,穿寬邊袍子,女子羅裙裹身,全是漢人打扮。
定睛一看,出聲喝罵自己的人是個面如冠玉、須如柳條的中年男子,四十五六歲年紀,穿的是讀書人常見的青袍,比餘人站得靠前,似為首領。後面三名男子,一穿白,一穿藍,一穿麻,氣度各都不凡。
那女子與為首男人站得極近,似是夫妻,或是兄妹,一身對襟小袖罩著粉色長裙,頭上珍珠寶釵熠熠生輝,香囊玉帶同繫腰邊,雖然年過四十,這副裝扮卻絲毫不顯矯情,反添出一股嬌蠻少女的氣質。最令人驚訝的還是她的秀麗容貌,揚古利見過努爾哈赤最漂亮的寵妾阿巴亥,可也遠遠及不上此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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