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水澤豐沛, 各地多有水網相連, 碧波萬頃。從河清前往玉柝的大江兩岸, 山巒開闊, 風聲颯颯,鼓起船帆,船行速度極快。
簡禾心道:“好在船走得快。”
他們那晚病急亂投醫,騰騰地坐上船以後,簡禾才知道這是一艘運載水果的貨船。
運貨嘛, 肯定會有磕磕碰碰的時候, 壞就壞在, 這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果子溢位的汁液奇臭無比, 醞釀一久, 堪比腐壞的榴蓮。只要在一個屋子裡放上半天,之後就要通風幾日才能散味。
更讓人窒息的是, 如今時節步入初春,而船艙下沒有窗戶, 連散味都散不了。
簡禾:“……”
——不錯,貨船的工人本來就是偷偷收錢、偷偷捎帶他們上船的,不敢明目張膽地讓他們住在人的房間裡,只能將一個狹小的倉庫中的幾箱果子都搬走, 再放上一塊稍微幹淨些的板子給他們住。
初到第一晚, 賀熠開著半扇的艙門透氣, 將腿支在了門框上, 抱怨道:“終於安全了。”
簡禾點點頭。
“對了……”賀熠將自己腹上松開的白綾重新束緊, 道:“小禾姐姐,之前都顧著跑,我可有一肚子的話還沒來得及問你呢。”
簡禾:“……”
賀熠甜絲絲道:“別那麼緊張嘛。我就是想知道,幾年前,在檮城裡看我可憐,請我吃了頓飯的人,是不是你?”
系統到現在也沒有警告她不可暴露馬甲,看來,也已經快到了攤牌的時候了。
“……”簡禾一咬牙,道:“是。”
阿泫坐在了角落,面色森森,卻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賀熠驚訝:“你居然承認了,哈哈哈哈哈哈!”
簡禾道:“你已經認定了是這樣,我不承認也沒有意義。”
賀熠鼓掌道:“小禾姐姐果然聰明。不過嘛,就事論事,我還是很高興你沒有再騙我。”
“我再想想看。你是卞七,簡禾,喬邇……卞七是白墨存的原定之妻。喬邇是玉柝喬家之女,兩人在世上都有跡可循,有來歷可依。那‘簡禾’是誰?”賀熠眼中詭光微閃,道:“簡禾簡禾,簡禾才是你的本名?”
簡禾破罐子破摔,道:“……是。”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說話的聲音,三人神色一斂。進來的是放他們上船的工人,說這兒的隔音很差,躲在裡面的時候,盡量不要出聲,不然會連累到他。
簡禾連忙應允,這場談話就此被打斷了。豈料此後多日,狀況頻發,竟然沒機會再聊聊這個話題。
當晚,三人在狹窄的船艙中睡了一夜。賀熠睡在最靠門的地方,簡禾睡在相對安全的中間,阿泫靠著牆睡,彼此之間只隔了一丁點距離,幾乎是頭碰著頭睡的。可到了第二天,三人的位置就發生了變化——阿泫不知是半夜什麼時候滾到簡禾與賀熠的中間的,用短短的身子隔開了他們兩個人。
路程還沒過一小半,在這個小雜物間裡憋了一個白天,終於有人受不住,倒下了。
“嘔……”
夜風之中,阿泫伏在了欄杆上,對著江水幹嘔。漣漪微晃,於他青白的臉上蕩出了明暗不一的銀光。
他雖人小,消化能力卻好得可怕,兩個時辰前才吃過生肉,此時都已消化了,嘔不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來,只能嘔出些清涎來。
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否則天天沒點東西下肚,就算是魔族人也會受不了。
終於嘔完,阿泫晃了晃,倚著欄杆,坐在甲板。簡禾攙住了他,道:“覺得怎麼樣?還是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