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禾:“……”
她不氣餒,連續揭了好幾個鍋蓋,連連失望。最角落的一個開啟後,缸底還有一窩膘肥體壯的老鼠。
簡禾嘴角一抽,唸了一聲“打擾了”,瞬間把蓋子蓋上。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翻遍灶底,竟真讓她找到了一個烏黑油亮的米缸。更幸運的是,裡邊兒還有一點米,只是落了點灰,還能吃。旁邊一個小缸中,則有半缸儲下的幹淨的水。
簡禾大喜過望,一下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不慎撞到了灶底。她“嗚”了一聲,皺著臉搓了搓頭頂,這才暈頭轉向地拖著米缸出來了。
這米看著髒,其實洗幹淨後,煮出來的賣相還真不差。只可惜了沒有任何配菜,唯有用醬油混飯吃了。
賀熠沒有走了,他抱膝縮在了角落,在挑揀著自己包袱裡的東西,熟練地包紮著肋下的傷口,棄仙被擱在了不遠處。
身體縮小了,有好有壞,好處便是皮肉傷變相地變窄也變淺了。壞處便是——毒是透過細小的血絡擴散至全身的,身體變小,毒打的速度也會加快。
簡禾訕訕地把東西端到桌上。賀熠倒沒有說什麼,悶頭狼吞虎嚥。簡禾放心了,也端起了自己的碗,吃了久違的一頓飽飯。
夜間,溫度降得更低,簡禾勉為其難地用東西堵住了屋頂上的窟窿,再將櫃子裡所有還能用的被子都翻了出來,鋪成了兩個被窩。
床只有一張,但它床腳高,床面也寬,睡兩個大人也綽綽有餘,更別說是一大一小了。只是,兩人剛剛才激烈爭吵過,賀熠應該也需要時間平靜。故而,簡禾才舍棄了那張大床,把它讓給了賀熠,自己就用兩張長桌拼起來,躺在了上面,湊合一下。
緊張奔波一日,雖然桌子四隻腳都有點兒搖搖晃晃的,但簡禾還是很快就沉入了夢鄉,還做了一個夢。夢中,她與賀熠還住在天豈山。瓢潑大雨,電光蛇行,她冒著迎面鞭笞而來的雨水,在濕漉漉的林間艱難地穿行著,四處尋找著賀熠的藏身地。
驟然,天際一白。宛如萬支箭矢齊發,一道暴唳的驚雷在她頭後方炸響了!
簡禾從夢中驚醒,看見的是一片陌生的木天花。
窗外,壯闊的冬雷在荒涼的大漠上一個接一個地轟響,恍若巨獸的哮聲,整片大地為之顫抖。
簡禾:“……”
原來她不是在做夢,而是外面真的在打雷。
在古戰場,降雨是極其罕見的事兒,一般都是光打雷不下雨,就像現在,冬雷都快要把屋頂掀翻了,還是不見雨滴落下。
簡禾揉了揉酸脹的眼睛,迷迷瞪瞪地躺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轉頭看向了身側的床。
黑暗之中,床上那一團小小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簡禾跳下了地,赤足在空蕩蕩的房間中呆然地站了一會兒。她沒有去檢查門鎖,而是單膝蹲下,掀起了垂到了地上的床單。
不出她所料,黑漆漆的床底下,牆角邊,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賀熠抱膝坐著,頭埋在了自己的膝蓋中間,幾不可見地發著抖。
在破廟裡、在街角邊、在馬車底下……瑟瑟發抖,縮小自個兒的體積,躲避著無處不在的雷聲——這樣的事兒,從小到大,已經不記得上演過多少次了。
簡禾抿了抿唇,心都軟了。她手腳並用,爬進了對她來說顯得太過矮小的床底,湊到了賀熠身邊去。
情急之下跑下床,賀熠連衣裳也沒有多穿。簡禾朝手心呵了口暖氣,握住了他的雙腳搓了一會兒,這才使了點力氣,吭哧吭哧地拖著他往外走。
賀熠一聲不響,指尖發白,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衣服。
“別怕,別怕。”簡禾空出了一隻手來,掀開了被子,裹住了賀熠。自己躺在了他身邊,把他連人帶著被子,像個小蠶蛹一樣抱在了懷裡。
就在不久前産生的芥蒂,就因這場突如其來的冬雷而化作了無形,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賀熠咬著牙關,將頭埋在了她的心口。對雷聲刻入骨髓的恐懼心,都被隔絕到了天邊去。嗡嗡聲中,他聽見一個低柔的聲音在不厭其煩地安撫著他:“不用怕,我陪著你……”
這一刻,他突然間就不想問任何事情了。為什麼能起死回生,為什麼會回來……統統都懶得管了,只希望這一刻可以無盡地延長……
簡禾其實睏乏得很,只是,方才因為太冷,睡得不太好,一直在做光怪陸離的夢。
現在二人的被子沉甸甸地疊在一起,她懷裡還摟著個小暖爐,這回,終於能安安穩穩地睡個覺了。
翌日清晨。天際泛出了一層淡淡的灰藍色,冬雷止歇,一夜過去。
一整夜,簡禾都沒有換過動作,裹出了一身薄汗,早早地就醒了過來。而她被賀熠枕了一個晚上的手臂,也已經麻得輕輕一碰,就似千隻螞蟻在啃噬她的肌肉。
幹過許久,那股難受的勁兒才過去。指端重新有了感覺後,簡禾才發現,賀熠原來拽住了她的無名指。
黯淡的晨光中,賀熠歪著小腦袋,百無聊賴地把玩了她的手指片刻。彼此都沒有說話,忽然,賀熠開口道:“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