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就是屬於被她“忘幹淨了”的那一部分。
但是,如果她的魂魄真的經歷過某些事,記憶是不會真的消失的。只需一點時日,一點刺激,或許就能恢複……反正人已經在他身邊了,只要守住她,恢複記憶並非難事。
夜闌雨收回了搭在她脈上的手,見簡禾打了個呵欠,笑了笑,道:“困了?”
這一個多月來,簡禾已經養成了午休的習慣,睏意上湧時,比鬧鐘還準時。夜闌雨替她掩上了門,道:“睡吧,今日會有大雪,無事不要出門。”
剛從這座被枯樹林掩蓋的別苑中離開,山峰陽面,屋宇之下,是一片廣袤的樹林。雪路漫長,大概是即將有暴風雪來臨,明明是午後,天色卻晦暗陰鬱得好似入夜前夕,雪花淩厲飛旋,山風鼓動他的白袍,濃黑色的烏雲遮天蔽月,甚至擰成了旋渦狀。
就在呼嘯的山風中,倏然傳來了一聲不甚明顯的破空聲。夜闌雨瞳孔微縮,側身閃開,敏捷落地,霜梧的劍刃與破空襲來的鋒利金弦相撞!
“鏗——”
金弦反彈,“啪”地一聲打在了路旁,偌大的一塊巨石竟被淩空擊碎了!
皚皚雪地之中,立著一騎人馬。
感受到了膨脹的殺氣在空氣中蔓延,山野之中,雪地之下,猛地沖出了無數只指甲尖銳的手,去抓撓馬蹄。
姬鉞白眸色微冷,金弦一掃,即像切蘿蔔一樣把它們都切斷了。
領地被入侵,藏身於樹後的傀儡盡數露出了血紅的雙目,齜牙咧嘴,蠢蠢欲動。
夜闌雨彈掉了衣襟上的塵土,站起身來,倒是波瀾不驚。
他知道姬鉞白會來,不如說,從第一天起就在等著他來。
鋒利的金弦唰地一下回收,捲住了姬鉞白的手指。
“夜闌雨。”姬鉞白冷冷道:“你把她藏到哪裡了?”
雖然失去了鳥獸的追蹤,無法得知夜闌雨帶著簡禾所走的是哪一條路。但是,只要稍一推論,即可知道他大概是往汾嬰而去的。只可惜這幾日連番雪天,山上積雪堵住了唯一的路,只能找別的路過來,才會慢了這麼幾天。
所以,這問題其實是多餘的。夜闌雨都在這裡了,難道會把她藏到另一個地方去?
夜闌雨平靜道:“她不會再跟你回去了。她是用我的骨頭做出來的傀儡,本來就是我的一部分。”
語出驚人。
姬鉞白眯起眼睛,看著他:“你在她的夫君面前說這樣的話?”
“若你非要論先來後到……沒記錯的話,你是四年前娶她的。”夜闌雨的神情中帶著一絲篤定與自信,甚至滲透著些許的懷念:“而我卻在八歲時就認識了她,比你還要早十多年,我的劍也曾認她為主。”
這話一聽下去,荒謬至極。姬鉞白只當他胡說八道鬼話連篇,不再費口舌。絳儀出鞘,劍風四起,他嗤了一聲,道:“你可以試試看,就憑這些東西,攔不攔得住我。”
夜闌雨立在了石階之上,分毫不動。
狂躁的傀儡湧動於林野間,於鬼哭狼嚎的山風之中,朝著姬鉞白直撲而去——
……
“砰!”
一聲巨響,把處於酣睡中的簡禾驚醒了過來。就在醒來前的那一刻,她好像在做一個噩夢,不記得夢見的是什麼了,可那陣突如其來的慌亂心悸感,卻猶沉甸甸地壓在了她心口,壓得她呼吸不暢。
剛才的那聲巨響是什麼?
簡禾坐了起來,拉下了眼前的綢緞,發現原本還算光線充沛的房間一片昏暗,好似已經到了晚上。
簡禾:“……?”
她應該沒有睡那麼久吧?
她趴到了窗邊,極目遠眺,發現遠處的天空還是亮的,只有自己頭頂的這一片天穹浮著黑雲,飄著暴雪,應當只是傍晚時分。
把她震醒的,就是院子裡的枯枝被大雪壓斷的聲音。即使把窗戶全然關緊,也還是有寒風從縫隙漏入。輕微的“啪”一聲,一片形狀不規則的雪花黏在了窗稜上,晶瑩剔透。
雪花……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