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雨以剩餘的硃砂在它的眉心畫了一道淺淡的符。孩童陶醉地蹭了蹭他的手,瞥見了簡禾,它一頓,頭顱忽然順時針地擰動了一圈。
它的外形太似真人,但這種動作要是活人來做,脖子早就擰斷了。簡禾看了個大致輪廓,也還是微微一驚。
這小童看到她這副模樣,笑聲突然拔尖,癲狂地捧腹譏笑起來。
簡禾:“……”
夜闌雨練出的這種傀儡,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無論看多少次,她都會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現在想來,她當年裝傀儡真是弱爆了。演得再逼真,也肯定裝不出那麼渾然天成、兇殘詭譎的樣子。就算再能打,也不會有這些真正的傀儡看上去嚇人。難怪系統從不判定她的傀儡角色……要是變成了這個鬼樣子,還怎麼刷得動心動進度條啊!
夜闌雨察覺她有些僵硬,用指節彈了一下小童的頭,□□道:“不要嚇人。”
孩童極其聽話,縮了縮脖子,不再扒著他的靴子了,一蹦一跳地落到了雪地上。四肢如見風便長的種子,“喀拉喀拉”地拉長變直,下一瞬,就像猿猴一樣朝著叢林猛竄了過去!
兩只傀儡明明體型不算健壯,甚至可以說是纖弱的,卻能將兩只襲路屍動憚不得地摁在地上,扯出、捏碎它身上的部位……而反過來,對方的屍蟲等慣用的伎倆,都對傀儡沒有任何傷害。鬼哭狼嚎之聲中,也夾雜了無數冤魂的聲音!
漸漸地,慘叫聲低了下去,路上只剩下了一堆稀薄的血水。兩只傀儡靜靜地立在了一旁,等待發號施令。
夜闌雨擦幹淨了指腹的硃砂,想了想,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前面看一下路。”
前面百米處,有枯樹倒下攔路,傀儡雖然可以幫忙抬起它,可若前面有更多障礙物,還不如繞路比較好。還是得親自去確認看看。
反正危機已經解除了,簡禾老老實實地點點頭,捶打了一下發麻的雙腿。
視線不清晰,雪地光線又暗,當看到兩個傀儡朝著樹木倒下的地方走去時,簡禾就知道應該是搬走樹木就可以繼續前行,便放下了簾子,沒有繼續看。
倚在了原本的位置上,簡禾揉了揉有點酸脹的眼睛,並沒有察覺到自己斜後方關上的窗戶,被輕輕地推開了一條小縫。
半開的木窗之上,一張更小的、腫脹的屍臉緩緩抬升,直勾勾地趴在了窗紙上,窺伺著她。
恰好此時,外面的雪變小了些,月亮露出了小半個。
簡禾覺察到身後有股濕潤陰冷的氣,揉眼的動作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假裝繼續,而餘光卻落在了馬車之中,那被幽暗的月光投射下來的窗稜影子上。
一顆小小的頭顱影子躲在了一角。
簡禾的指尖一顫,暗罵一句——她很肯定,剛才只有兩只尾隨著他們。而這第三隻襲路屍,定然是在中途聽到動靜而被吸引過來的!
柿子挑軟的捏,它不敢靠近夜闌雨,反而循著她而來……想必是嗅到了這具傀儡的身體底下藏著的鮮美的魂魄味道。
簡禾依舊維持著揉眼的動作,另一隻手卻在暗處摸索了一下,觸到了那個灌滿了滾燙熱水的水囊。
就在那東西試探性地伸出舌頭來、想要捲住她脖子時,簡禾猝然往另一側滾去,用盡全力地將熱水潑向了它!
這種東西怕火,那麼少的熱水未必殺得死它,但一定可以對它造成傷害!
“滋啦”一聲,那東西喊出了一聲極度扭曲的尖叫聲,猛地縮了回去。夜闌雨聽見聲音,回過頭來,臉色大變。
趁此機會,簡禾從馬車中滑下,不要命地向著大佬狂奔而去。
後方勁風襲來,狂怒之下,襲路屍張開大嘴,緊追不捨。簡禾靈活地一閃,躲開了一條堪堪刺穿她肩甲的長舌,卻不慎被一根從雪穿出的樹根給絆到了。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摟住了她。鼻端嗅到了一陣清冷的幽香之氣,與在馬車的香爐裡的那陣味道一模一樣。簡禾恍惚了一陣,驚魂未定地回過頭去。
後方,兩個傀儡正在合力在碾碎那隻襲路屍,屍蟲飛濺,簡禾連忙閉眼,可那點骯髒的血花卻沒有濺到她身上,全被一隻平舉在她面前的手給擋住了。
須臾之後,二人回到了馬車上。車夫傀儡重新披上了蓑衣,那小孩兒則重新縮成一團,藏進了馬車底下。
因為把簾子都掀了起來,馬車裡冷得不得了。簡禾摸到了火摺子,正想重新點上蠟燭時,那張卷得好好的簾子卻冷不丁地掉了下來。
狹小的馬車,霎時成了一個幽閉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