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看穿了她並非全然服從主人的傀儡,而是不知何處來的精魄,也可以相信她麼?
深吸一口氣,夜闌雨鄭重道:“……好。”我相信你一次。
“那我去了,等我。”簡禾不再廢話,把發黑的褲腿紮進了黑靴中,長發重新束起。
整裝待發,靜候了片刻,巨蛇的鼾聲再度於洞中響起,若悶雷徹響,迴音不息,平緩而規律。判斷出它又睡著了以後,簡禾悄無聲息地摸到了裂口附近,一個助跑,敏捷地往上一躍,一舉抓住了上方的蛋殼邊緣。
邊緣薄銳,不消幾秒,就在她的手心留下了幾道紅痕。就著這個姿勢,簡禾側身,漂亮且輕巧地從狹縫中鑽出,身手極佳,快速攀到了蛇蛋之上。
除了些許風聲拂過,蛇蛋紋絲不動,連一根發絲也沒有撩動到蛇鱗。
成功了!
首次站在這裡,簡禾這才看清了盤著蛇蛋的這位蛇大爺是個多麼巨型的生物——五六個成人合抱才能圍住它的身體一圈。其蛇身盤繞,幾乎把整個蛇窩的地底填滿。若它把身子直起來,獠牙可以直接抵到洞口。除非禦劍,否則,絕無可能在沒有武器的情況下,當著它的面爬出去。
而那張醜陋的人臉,就枕在蜷曲的蛇身之上,獠牙長彎,嘴巴橫裂狹長,來幾個人都不夠它塞牙縫的。
說實話,如果是全然獸形的怪物,反而沒那麼可怕。像這種帶一點人類的特徵的四不像,反倒更讓人脊背發寒。
簡禾拭掉了額角滾落的冷汗,腹誹道:“這世界的怪玩意兒怎麼那麼多。”
不過,拜大蛇這巨大的身型所賜,它活動的範圍應該不會很大,只能被困在這個地底,靠著小蛇們的反哺——廢話了,若它強行鑽出地面,必然會引發地動,並且早就被夜家人發現了。
換言之,只要能帶著夜闌雨爬出地面,就不必再受它威脅與鉗制了。
轉頭,在大部分光線都照不到的角落,堆放了數不清的蛇蛋。一個個白色的橢圓巨蛋中,孕育著無數即將出世的惡魔。
時不待人,簡禾心中一邊盤算,一邊就著從巖壁上垂落的長藤,踩著嶙峋的巖壁朝上攀爬。外面雖然早已停了雨,可山壁仍舊十分濕潤,經年不見陽光所滋生的厚厚青苔滑溜溜的,寸步難行。
半途,簡禾險些抓不穩,慌忙之中,抓住了從巖壁突出來中的一個東西,摸其形狀,像是骨頭。撩開藤蔓一看,果真如此,被纏繞著的是一副森森的白骨,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
在洞中困太久,簡禾已經有些麻木了,小心地避開了它,未免踩落骨架、驚醒了下面的大蛇,便繼續往上爬。好不容易艱難地摸到了洞邊,簡禾鬼鬼祟祟地探頭出去一看,沒發現偷襲者的蹤跡。
她鬆了口氣,以藤條借力,翻身躍出。
餘光忽然捕捉到了一點反光的東西。簡禾一愣,回頭俯瞰,這才看見原來洞中有個幽幽的深潭,巨蛇有大半的身體都浸在了其中。剛才反射的就是潭水的光。
潭水……
簡禾眯起眼睛,凝視了片刻,一個大膽的想法於心中緩緩升起——或許,她找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去趕走這條人頭蛇了。
不過,那都是後話。現在最先要做的就是找到雄黃。
夜闌雨的包袱就掛在了不遠處的一根從山壁穿出的枝椏上,上方有山石擋雨。簡禾三兩步上前,伸手一摸包袱,發現它是濕的。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開啟包袱一看,果然,裡面的雄黃粉已經被雨水沖得一幹二淨了。
雖然是掛在了淋不到雨的地方,也有油紙包著,可昨夜風太大了,包袱不可避免地被打濕了。油紙散落,雄黃粉亦化成了水,滲入了附近的土壤中,盡數付諸東流。
難怪從摔進洞裡開始,就沒看到過小蛇入洞了。這是因為入口的附近充滿了雄黃的味道,倒是替他們清理了一部分的麻煩。
但這也沒用啊,最關鍵的問題解決不了!
她該到哪兒去找雄黃呢?
簡禾愁雲慘淡。
這時,遙遠的林野間忽地驚起了無數飛鳥,拍翅聲紛亂不已。數道劍芒沖天而起,那些從別的地方進山的夜氏弟子應該就在附近!
簡禾站起身來。
嘿,天無絕人之路,這下有辦法了。
……
簡禾這一消失,就離開了足足大半天。
從午後到日暮時分,天色越發深沉,燃燒盡了落日的餘暉,唯剩一片金芒虛虛地落入洞中。相信不用多久,這兒就會變成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森之地。
偶爾,巨蛇的金鱗會微微一閃,提示著此處並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