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雨雖然退了高燒, 但斷水斷食近一天一夜,又無藥可吃, 就那麼粗糙地捆著傷口, 保不準什麼時候又會燒起來。如果不能在今天天黑之前一鼓作氣地離開這個鬼地方,那麼, 他的身體狀況就會不可避免地急轉直下。受此影響,她也會徹底“斷電”。
簡禾:“……”
若真的落到這一步,那可就插翅也難飛了。
沒有時間再猶豫了,簡禾使勁地搓了搓臉頰, 強行打起精神來。避開了可能會牽痛夜闌雨的地方, 小心地捏了一把他搭在腹上的手, 催促道:“小黑!夜闌雨!醒醒。”
出了一身大汗,夜闌雨的手心亦是冰涼濕潤的。不過捏了兩三下,他的長眉便微微一動,睜開了雙目。
簡禾大喜,一舉湊到他跟前, 道:“太好了, 你終於醒啦!”
夜闌雨:“……”
初時, 他懵了片刻,似是忘了身在何處。可很快,這狹窄幽暗的環境、以及脊背那隱隱作痛的傷, 都提醒了他此時此刻的處境。
夜闌雨擰著眉, 撐地坐起, 卻根本使不上力, 雙臂一用力就疼。
簡禾見狀,立刻避開其痛處,搭了把手,又在他額上摸了摸,關切道:“好像不燒了。感覺怎麼樣?頭還暈不暈?”
“沒事。”太久沒有沾水,夜闌雨的嘴唇已經幹得起皮,喉如火燎。稍一動得快了,視野就開始冒小金星。原地歇息了片刻,他才啞聲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我們已經摔進來一整夜了,外面都天亮了,你瞧。”簡禾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抬頭,又壓低聲音道:“那條人頭蛇一直在打鼾,我看是睡熟了。”
夜闌雨道:“它未必僅僅是一條人頭蛇。”
簡禾知道他想說什麼,點頭道:“也是。它這個體型,足足比尋常的人頭蛇大了五六倍不止,簡直像是無限膨脹的怪物。”
“不僅如此。你注意到了麼?”夜闌雨道:“它知道用搖晃蛇蛋的方法逼我們出去。”
“你想說它很聰明?其實這也正常。這麼巨型的生物,什麼都比別人大,包括這兒。”簡禾指了指自己的太陽xue:“肯定也比它的小弟們要大,自然就比它們聰明一截了。”
事到如今,就不要說什麼“打敗巨蛇”的豪言壯語了。
雖然聽起來頗慫,但他們此行不是為殺蛇而來的,沒必要在這裡死磕。就算真把對方磕死了,也沒有獎勵,純粹是一樁逞英雄之名的賠本買賣。避免正面沖突、保護自己、偷偷離開,方為上策。
蛇蛋的裂口,原本直徑約一米,能容兩個人同時躬身出入。可如今,卻被一截粗碩的蛇身擋住了一半,只留下了一道不足半米寬的狹長小縫。
縫下是冰涼滑膩的蛇身,縫上是尖銳不齊、可切斷頭顱的碎殼邊緣。若要離開此處,要麼就等巨蛇自己松開這顆蛋,要麼就得踩著滑溜溜的蛇鱗爬出去。
後者比較有可行性,簡禾拍拍膝蓋,正欲去一探究竟,夜闌雨卻拉住了她的手臂,道:“慢著,先不要過去。”
“怎麼了?”簡禾一怔,道:“莫非你懷疑它是裝睡?”
夜闌雨道:“不能確定。可昨天我們剛摔進蛇蛋時,這條人頭蛇根本沒有發現我們的存在。直至我們說了一會兒話,它才睜目襲擊我們,可見其聽覺敏銳。至少,我們要知道怎樣的動靜會吵醒它。況且,你又如何能保證在爬出去的時候,不會遇到別的人頭蛇?”
“有道理。”簡禾環視一週,視線落在了那把插在殼壁的短劍上:“那就試探一下吧。”
昨夜那一輪驟雨狂風般的海盜船煉獄中,他們沒被甩得心肝肺脾全挪位,這把被當成把手的劍可謂是功不可沒。由於晃動幅度過大,劍刃與殼壁相觸之處,已經迸出了蜘網般的細細裂痕。
簡禾雙手抓握住粗糙的劍柄,一腳踩地,另一隻靴子則使勁地蹬住了蛋殼。掰扯許久,這短劍卻像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直蹬至面容扭曲,劍身才終於給了點面子,輕微地松動了一下。
簡禾大喜,連忙再接再厲。
“喀拉——”
殼壁淺淺的裂紋倏地加深,蔓延向四周。略有些變形的劍刃從狹洞中被拔出,風聲犀利,簡禾收勢不住,後退一步,連人帶劍一屁股跌坐在地。
拭掉了劍刃粘著的髒東西後,可見劍身略有些彎折,光照力減弱了很多。
簡禾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躡手躡腳地淌過了粘液,攀住了出口的邊緣,用發鈍的劍刃背部輕輕地抵住了蛇身,試探性地劃拉了一下那堅硬的鱗片。
如此一個龐然大物,還是熟睡中的,這一下劃拉,就好比是用一根牙簽在士兵的鋼盔上掃過,幾不可感。若真的要一腳踩上去,力度可比這個大多了。
然而,就是這麼微不足道的一下,巨蛇那蒼雷般轟隆作響的鼾聲,卻毫無徵兆地停了下來。
簡禾:“……”
她瞠目結舌,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