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嫁到蝶澤以後,簡禾就立即進入了副本、經歷了一連串的事情,似乎這任務已經過了很久了。但其實滿打滿算著,從喬邇出嫁到現在,也才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喬家早已為來人安排好了住宿房間。而簡禾本身的房間就足夠寬敞,況且回門豈有住客房的道理,故而,喬家的父母讓人提早把她的房間打掃幹淨,讓小夫妻兩人入住。
當今世道民風開放,對女子的約束很小。但喬家雖然在禮教姿態方面,卻對喬邇相當嚴格。回想當初出嫁的途中,明明馬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喬邇還全程保持著跪坐這種反人類的姿勢——原來都是有跡可循的。
吃飯的時候,喬家父母詢問了一些簡禾在姬家生活的家常細節。端到飯桌上的,都是玉柝當地有名的菜式。但喬家顯然考慮到了女婿的口味,漂在湯面的辣油還沒有昨晚的一半厚。可酸湯的酸度,卻比昨晚的更甚。
大概是因為世上不愛吃辣的人比不愛吃酸的人多得多了,根本沒人考慮過這層。
簡禾悄悄瞄了身旁的姬鉞白一眼。瓷碗端到他跟前時,他臉上仍帶著淡淡的笑容,什麼都沒說,面不改色地端起瓷碗。然而,在嚥下去時,他輕輕搭住碗沿的修長手指輕輕地蜷了蜷,眉頭也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
簡禾覺得有點好笑——姬??這模樣,跟那些被迫喝藥的小孩好像哦。
她在懷裡摸了摸,不著痕跡地往姬鉞白的手中塞了一樣東西。姬鉞白一怔,並沒有低頭,而是悄聲在手中摸索了一下,發現那是一顆糖。
依據喬邇的記憶,簡禾大致知道該以怎樣的語氣跟這對便宜父母相處,倒也沒有露餡。而真正讓她難以適從的,是坐在她正對面的喬瑛。
這位兄弟從落座開始,一雙發紅的虎目就直愣愣地看著她,飽含痛苦與哀怨,寫滿了“被老婆戴了綠帽子,還被迫與橫刀奪愛的姦夫同臺吃飯、不能發作”的絕望。
系統:“宿主,某種程度上,你的形容是非常貼切的。”
簡禾:“……”也對。
這麼聽起來,這位仁兄的遭遇真是慘絕人寰啊!不過,要是讓他繼續這麼盯下去,遑論是心思細膩的姬鉞白了,就連傻子都會發現不對勁吧。
簡禾如坐針氈,只好盡快把飯扒完,拉著姬鉞白跑了。
午後,兩人分別換了衣服,溜到了城中的大街上。玉柝的衣服從紋飾到顏色都十分淺淡,但即便這樣,一襲素衣的姬鉞白仍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如刀豔色感。
小蕊等侍女難得出趟遠門,剛才來的時候,就對沿路看到的玉柝衣裳十分感興趣。簡禾幹脆就放了她們自由活動,所以這一次,他們身邊沒任何隨從跟著,樂得自在。
路上有不少人認出了他們,但與白天入城時熱鬧的景象不同,當街坊察覺到這是人家夫妻出來逛街,都很識相地沒有上前去打擾。
簡禾把人帶到了城東的一家糕點鋪前。
姬鉞白輕輕抬眉,道:“‘糖心彩’,這是糕點鋪?”
“沒錯。它的招牌菜就叫做‘糖心彩糕’。裡面的餡兒可甜了,據說是把麥芽糖、杏仁碎等東西熬成膠,在它們還熱乎乎的時候就倒進面團裡,一咬下去,那些餡兒就滋滋地從裡面流出來。”簡禾往裡張望了一下,喃喃道:“招牌還沒撤,看來還有得賣。”
姬鉞白很自然地取出了錢袋,放到了簡禾手中。不一會兒,簡禾就帶著兩個冒著香氣的紙袋出來了。
簡禾率先咬了一口,甜意在舌上化開,果然是人間美味。可要是連吃幾塊,那甜味就有點兒封喉了,讓人想喝點水中和。
姬鉞白道:“吃不下就給我。”
簡禾求之不得,忙不疊把剩下的幾塊都給了他。
今天一路下來都是這樣,一座玉柝城的面積,還不及四分之一的蝶澤大,可兩人走走停停,到了天黑,居然才逛了兩條長街而已。
夜裡,明月如霜,華燈初上。簡禾摸著吃得圓滾滾的肚子,與姬鉞白商量道:“天黑啦。咱們都出來一整天了,最後再去一個地方就回去吃飯吧。你有什麼想做的?”
最後一個地方……
姬鉞白思索了片刻。驀地,一個有些陌生的詞語飛快地在他心間閃過,他脫口道:“皮影戲。”
簡禾納悶。
嗯?又是皮影戲?
猶記得,當年還在玄衣線上走著的時候,他也曾經主動要求過要看這玩意兒。結果,那天晚上,他們就在暗巷裡碰見了跟野狗搶食搶得歡的幼年賀熠。這出場實在讓人印象深刻,所以,她才會把那晚的事記到現在。
奇了怪了,怎麼各位大大都有這麼相似的執念,都要看皮影戲?
雖然摸不著頭腦,但這倒也不算多難滿足的要求。玉柝的皮影戲攤子是流動的,常在城南出現。無奈的是,當兩人來到城南時,恰好趕上了皮影戲攤主的收攤。
簡禾遺憾道:“沒趕上啊,看來是天註定不讓我們看啦。”
姬鉞白立在了簡禾身旁,靜靜地看著攤子被收走、熱鬧的人群遠去。
他以前不是沒看過皮影戲,也不是小孩子的年紀了,不會因為“沒玩上預算中的東西而傷心”。可不知為何,此景此景,他的心髒卻好似被一種遙遠而模糊的、難以名狀的艱澀感攫住了。
就彷彿,他並不是錯過了一場皮影戲,而是一個被寄予了所有的希望、卻最終破滅了的賭注。
“……姬鉞白?”直到簡禾在他面前晃了晃五指,姬鉞白猛地回過神來,定了定神,微笑道:“趕不上就趕不上吧,我不過隨口一提,擇日再來。”
同時,心裡也覺得啼笑皆非——也不知道剛才的那種情緒是從何而來的,估計是一時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