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之中,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著沉默,唯有簡禾放肆的大笑聲在酒館的半空中回蕩著……回蕩著……
姬鉞白放下了酒杯,眯起眼睛看著她,光滑的瓷面“呲”一聲迸出了一條小裂縫。
恰好,小二端菜上來,見狀驚叫一聲:“呀,茶杯裂了!”
“見好就收”的道理簡禾還是懂的,尤其是在接收到危險訊號的這一刻。萬一惹惱了姬大大,被他用傳說中的家法伺候,那可就麻煩了。
系統:“說到底,你還不知道姬家家法是什麼呢。”
簡禾:“不用說,你看姬硯奚那群人聽到家法都抖成什麼樣了,肯定不是好東西。”
思及此,簡禾輕咳一聲,止住笑聲,換了副端肅的表情道:“哎,說笑說笑,這個話題一會兒再說。好咯,菜也上了,動筷吃飯,早點睡覺!”
玉柝的菜式以酸辣為主,魚肉嫩滑、酸湯新鮮,表面飄著一層薄薄的辣椒紅油,光是聞味道,就勾得人食指大開。於玉柝人而言,這堪稱人間美味。對於蝶澤人來說,這些食物與他們平時所吃的大相徑庭,口味刺激,令人慾罷不能。
無奈想吃是一回事,吃不吃得了是另一回事。沒過多久,眾人終於抵受不住在口腔裡徜徉的麻意,不斷地以茶漱口。
混雜著香麻之氣的鮮魚肉在舌上化開,簡禾感覺到了無上的滿足,偷偷瞄了姬鉞白一眼。
沒想到,姬鉞白還挺能吃辣的,摻雜了赤紅色的辣椒片的肉菜被他優雅地放進嘴裡,眉毛也不帶變一變的。不過,到了最後一味麻辣酸湯,姬鉞白的長眉終於微微皺了皺。
好似發掘到了他一個隱秘的地方,簡禾興奮道:“終於辣到了?!”
姬鉞白放下勺子,道:“不辣,倒是太酸了。”
“要我說,是你們蝶澤人的口味偏甜才對,連清宴上的竹青糕上面也摻了糖絲。”簡禾撇撇嘴。
心中卻模模糊糊地浮現出一個想法——奇了怪了,玄衣、賀熠、姬鉞白三人,雖然並沒有露骨地表現過,可三人的口味實際都是無甜不歡。
在往天豈山走的路上,賀熠的嘴裡永遠都含著一種晶亮亮、甜蜜蜜的紅果實。而玄衣則嗜甜更甚,這也是唯一入得了他尊口的人類食物了。
當年,他們在信城住時,城西有個挑著擔子吹糖人的老頭兒,手巧得很,每個自他爐中被挑出的糖人,皆是穿紅戴綠、表情討喜、栩栩如生,胸前掛著紅色的“福”樣糖字。
大概是因為自個兒的獸形是身披玄鱗的,人形也成天都穿得黑魆魆的,所以,第一次看到這種五彩斑斕的玩意兒時,玄衣就有點兒移不動腳步了,在攤前繞了幾次,偏偏還裝作不在意。
街上有玩“屠魔”遊戲的頑劣小孩兒朝玄衣丟小石子,被簡禾趕跑了。她從兜裡東摸西摸,摸出了僅剩的三個銅板,買了一隻糖人,塞到了玄衣的手中。
玄衣輕輕轉了轉它,傲慢地評價了一句:“哄小孩兒的玩意。”
簡禾卻搖頭道:“我可不是誰都會哄的。比如剛才那幾個朝我們丟石頭的,改天我兜裡有錢,就僱幾個孩子王打他們屁股,然後在他們面前吃糖人。”
玄衣:“……”原本還板著臉,聽到最後,終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一路上,他並沒有像平日那樣,囫圇吞棗地吞下了糖人,而是拿了一路,差不多走到家時,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嚼了兩口,他就眉毛一擰,直言它味道過淡。
簡禾狐疑地扯下了一小塊糖人,放入口中。瞬間,一絲甜意在舌下化開。她腹誹道:“這糖料明明調得很好。這都覺得不夠味兒,玄衣大大的味覺太恐怖了!絕對是兌勾過黃連!”
……
過往的回憶一晃而過,簡禾一閃神,發現桌上的菜已經幾乎被掃空了。
一頓飯下來,人人吃得渾身冒汗,口幹舌燥,喉嚨彷彿要噴火。侍衛們個個嘴唇豔紅,如同塗了口脂,十分滑稽。然而為了保持仙門風度,大家寧可忍著熱汗,也不願意扇動自己的衣領來納涼。
大家如此捧場,簡禾也不忍心再折騰他們,看來這群人都是吃不得辣的。姬鉞白揮揮手,眾人就散了,各自回房去,沐浴的沐浴,漱口的漱口。
這種野外的小酒館住宿條件很一般,回到房間後,簡禾發現這裡的床只有姬家的一半大,而且只有一張被子。
從前,跟姬鉞白雖然睡一張床,但大家隔得還挺遠的,跟分開睡沒啥區別。而今晚的這個配置,就意味著她必須跟姬鉞白緊貼在一起睡了。
簡禾:“……”
她猶豫半秒,就蹦了下來,打算出去讓小蕊找多一張被子來。誰知道,剛推開門,姬鉞白恰好走到了門外。他抬手抵住了門,低頭道:“夫人這急匆匆的,是要做什麼?”
“瞧大大您這問的,我還不是怕大家貼得太近,你會仗著夫妻關系獸性大發嘛。”
↑如果說了心裡話,估計系統會以ooc的理由狂加她幾百點鹹魚值。
簡禾只能嚥下這句話,幹笑道:“那啥,被子只有一張,我怕我半夜冷,睡不著。”
姬鉞白道:“睡不著?正好。”
簡禾道:“啊?什麼正好?”
姬鉞白支著門,玩味道:“飯前的話題 ‘一會兒繼續’,不是夫人自己說的麼?既然夫人睡不著,正好能與我徹夜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