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生世的人經常問因為壓力不能表現出任何個性的物質,與塵埃又有什麼區別呢?
區別在於它們還有機會。
儘管在暗子們知道十光年視界的時候,就明白機會已經十分渺茫了。
太陽系保衛戰的最後一搏實在太過孱弱無力,像是嬰兒在揮舉自己的拳頭,能說的東西並不很多。當時,不定型的廣域工事攔截了其中的一部分,但另一部分確實穿透了出去,達到了太陽系稀薄的外層。不定型在源源不斷地推進自己的戰線,無暇清掃許許多多空空茫茫的地帶。
從戰爭的開始,六師就在不斷地呼喚填冥。可是十光年內的填冥都已經被清除了。這些塵埃最後聯絡上的是一些被記載是太空時代的土匪山賊的流竄群體。
唇舌帶隊的不定型軍隊正在圍剿大部分土匪山賊,但還有一些土匪山賊就連他們也還沒找到具體的蹤跡。
尤其是河裡的賊匪。
在文明的社會里,他們被叫做碇客。沒有屬於自己的土壤,也沒有藏到氤氳稀薄的山中,他們藏在光速飛船裡,是在光速流動的大河中乘坐順水而下的船隻,遺忘世界以及被世界遺忘的人。
碇客的臨界光速旅行在地球的周邊也存在一批,有些可能是路過,有些則可能是以地球周圍作為終點。臨界光速加上量子隧穿的雙重條件下,只能根據航跡預測軌道。在這個條件下,處理他們的難度和填冥相等,甚至比填冥更難。因為填冥的航跡太多了,填冥的分佈情況,不定型用血試了數億年。
就這樣,其中一顆暗子在奧爾特雲的外緣,剛巧穿過了一片極其稀薄的氣體雲。然而有一群碇客的飛船就隱形在這裡。他們抑制了引力波的外傳,以達成幾乎完美的隱匿,但這也意味著他們幾乎無法啟動任何引擎。
暗子默默地觀察了周圍的訊息,為首的是一個藍眼睛的人,身上有明顯的礦化特徵,可能是鉤鈐補表的人系。
而他也驚訝地發現在量子隧穿的狀態下,有一小塊物質仍然維持了實體。
碇客們感到了恐懼,這很可能是不定型派來的清繳兵團。他們有非常多的理由認為這是一個陷阱,有四分之三的成員認為應當趕緊離開。暗子經過了計算,則給出了不足千分之一的成功機率。但他們嘗試了溝通,便最終走向了一條鋌而走險的英雄之路。
而這顆暗子決定執行的方案就是綻放。
綻放所使用的手段同樣是當時的不定型不甚瞭解的。
公元二十世紀,物理學家使用標準模型來描述三種基本力以及組成所有物質的基本粒子。
而到了人類世中期,他們則使用大一統模型來描述四種基本力以及所有可能存在的物質,其中,宇宙中確實存在的物質被標記為標準部分,而有可能存在卻還未存在或者只是還未被發現的物質被標記為拓展部分。
拓展部分的粒子數量遠比標準部分多,對於它們的研究一直在進行,對於它們的應用也有演算。但是大規模工業化的生產則是困難的。
原形人類選擇重啟星簇,在星簇之上建立了六重象限唯一垠,自然需求星簇的特性。他們也自然知曉星簇的弱點。為了剋制這個弱點,原形人類對拓展部分其中一種少見的粒子瞭解得格外深刻。
這種粒子在拓展部分被叫做暗光子。
這就是第二種六師能夠運用而當時的不定型所不甚知曉的方法——大規模製造暗光子的方法。
碇客們鋌而走險,按照六師的指導,收集物質,幫助這顆暗子自我複製重鑄身軀。他們找到了人類在太陽系外緣製造的口袋空間,小心翼翼地引渡出了大量的暗光子。他們相信他們正在做一件了不起的、可以改變宇宙、不定型以及全部的人類命運的事情。
六師的暗子沒有辜負他們的期待,成功地封裝了一枚幾乎全部由暗光子組成的火種。
它懸在空中,幽幽地像是一顆瑰麗的寶石。
表面的緊實物質反射出了遙遠世界的明亮。
早在真空震盪被破解的時候,唯一垠的六師基本已經確認自己的內部陣線的必敗。它根據自己收集的不定型資料,能算得出自己會在什麼時候失敗,也算好了自己什麼時候猛烈對抗什麼時候收縮防線。
不定型同樣算明白了,所以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該猛攻,什麼時候自己該打騷擾。於是兩者在象限前線的對抗就變成了一場默契的遊戲。
差不多在第三象限即將要被攻破的時候,不定型在獵戶座懸臂的一千光年球狀前線也被撕得四分五裂。戰爭的重點就在這兩條前線。爭分奪秒的不定型越來越在這兩個前線加上重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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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已經無暇四顧了。
擬合兩條前線的預測資料,碇客們和暗子就得出了一個比較好的時機。
第四象限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太陽系內,險象環生。幾乎每時每刻都有十次、一百次被攻破的風險。第四象限的質量分佈已經亂得不成樣子,玻色子星在痛苦的呼吸中不能維持規則的環形,而在刀尖上跳起了凌亂的舞蹈。從第三象限飄到宇宙中的軀殼灰燼猶如一條破碎的大河。連環的轟炸製造了比太陽更明亮的光暈。
飄蕩在太陽系遺址的暗物質遮擋了不定型的視野。在一段很難被發現的天地裡,碇客們唯一擁有的臨界光速飛船已經自殺式地襲來。
暗無天日,然而他們相信自己可以點亮太陽。
暗光子究竟是什麼呢?
它在理論上很難存在於現實的宇宙之中,就算曾經存在過,也會在一個無法觀測的瞬時中轉換成普通的光子。以不定型的技術只在原子級或更低規模的視界實驗中可以造出這種屬於“大一統模型拓展”的額外玻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