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早”要追溯到許多億年前了。
光靠肉眼不可能在變形的光線中看出光到底是星星還是星星的幻影。但光線開始分離意味著丹宸號正在降速。
換而言之,太陽系已經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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減速這個過程,在尺縮效應顯著的臨界光速航行中,要比航行本身更加漫長。
遙山幾微變得坐立不安,他在佈滿了奈米機器的飛船內來回走動、漂浮、飛行,好像這種無意義的運動能夠消解他內心的恐懼。
而李明都卻沉寂了下來,他變得愛乾淨,他變得勤於換衣,他變得生活規律,他以二十四個小時為週期,在前十二個小時中,他吃了整整三頓飯,而且是以嘴巴從外部進食的方式。在第三頓飯結束後,他會換新自己的衣服,並且睡上八個小時。他的生活變得這麼古怪,只有一點還和遙山幾微相似。那就是他同樣把大量的時間花費在無意義的休息和勞動中。他嘗試清洗自己的面部,他努力地刷自己的牙,他在挑選衣服的款式,他在整理自己的衣服,他拿著一塊沒用的布想要擦乾淨由自複製機器組成的地板和窗戶,他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像是在練習講話。
遙山幾微問他:
“你在做什麼?”
他卻答道:
“好久不見了,你過得還好嗎?今天飯吃過了嗎?”
遙山幾微感到了訝異。這重複機械的規律像是一種古老的儀式,訓誡了自己的生活。在李明都第四次那麼做的時候,他從資料庫中檢索到這是人類早期行動的一種模版。
差不多已經很接近地球了。
李明都更加沉寂了,他經常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一雙眼睛好像是在目視前方,又好像是在望著極遙遠的地方。
丹宸號失去了把外界全息投影到內部的能力。換而言之,只有真正的舷窗可以看到外界了。遙山幾微就在那唯二真正的舷窗的邊上來回踱步。
在第七天的傍晚,光暈已如銀盤。
李明都坐在兩個世界之間,聽到遙山幾微突然大叫了一聲:
“好多的星星啊!”
他就抬起頭,同樣看到了無數的亮星。閃光的軌跡映在舷窗的表面,像是天上的人間。在空中漂浮著的東西秉持著接近球體的形狀,古代的人們以為是神靈與神靈所居住的世界,現在的人們知道那是世界以及揹負著世界的神靈。
西邊的巨星反射了太陽的光芒呈出漂亮的雪白,南邊幾顆流淌著的岩漿的星星映照得宇宙都在發紅。到處都是顏色,到處都是天的蒼野。太空在群星的狹縫中像是黑色泥土的小徑,通往了不同色彩的天空。
他想起了醫生,想起了發生在地球二十二世紀的故事,想起了在月球上他所看到的宇宙洪荒。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
李明都像是做了一個噩夢。這個噩夢綿延了十多億年都沒有消失。
“那隻不過是二十二世紀的事情。在第三十世紀前後,在第三百萬世紀,這種現象我都沒有再見過了……怎麼會又出現了呢?”
在不定型所生活的地球年代裡,太陽系已經重新變得風平浪靜。結合歷次時間羈旅的經歷,他一直堅信不疑地認為正是這樣的災難才驅趕了人類,不定型才有機會在地球上二次崛起。
“我們也不知道太陽系為什麼會是現在這樣。”水蓼回答道,“但確確實實,它已經保持數億年這樣的形狀,這種我們稱之為星簇的形態,只有在極其靠近時,才能觀測到的異常空間彎曲。但更靠近,我們就做不到了。”
一旦靠近,就會被原形人類核查,甚至直接摧毀。
“也就是說是幾億年前又變成這個樣子的?”
李明都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覺得最好不要透過經歷的判斷來確定歷史。”
誰知水蓼搖了搖頭:
“畢竟時間旅行者是不可能知道自己所經歷的就是真實的。”
“這是什麼意思?你想說我所見到的歷史有一部分是虛假的?”
李明都稍稍抬起了眼睛,看向了站在導師身前的水蓼。這位顯得硬朗的老不定型收縮了自己的身體,站在燦爛的日光下猶如一塊岩石。
她爽朗地說道:
“也許都是假的,也許都是真的。本來也不是矛盾的。不說你所經歷的歷史原本就不連貫,先師。就算是你連貫地經歷了一切,那也只不過是一種歷史而已。”
“只是一種……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