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隨我看來。”
水蓼的觸鬚從表皮的縫隙裡伸出,輕輕地碰了碰牽牛的頭頂。於是牽牛眼中,整個導師的汪洋大海,頓時發出五光十色,如幻亦如電。不過片刻,銀河世界從海底旋來,光亮半空,群星至於眼前,至於原先白光光的大海已盡數掩於夜空的幕後。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牽牛顧眄天地,只見得空心世界正在自己的身後,過海號飛船行在兩顆衛星之間,往前望去,內在的萬物仍在向著視界的內部墜落。這既不是真正的空心世界,也不是真正的過海號,只是留在入射視界上的影子。
為了防止人類的偵測,如今空心世界周邊已經沒有任何一雙不定型的眼睛。
換而言之,他也不是真正回到了這裡,這只是導師的記憶罷了。
“標兵,星橋把你們帶了回來,它作為反常結構,同樣在消滅前,把周圍的景象帶入了導師的眼中。”
水蓼展開觸鬚,他們便在記憶中平移,飛躍群星,降入群山,在萬物的陰影中,回到了那個過海號降入空心世界看到金跡的瞬間。
不發光也不反射光的物質是難以發現的。但任何物質,只要是物質的,要麼具有運動的能量,要麼具有存在的質量。運動與存在互為表裡。為了指示看不見的物質,就需要特別的手段。不定型視界所使用的金跡,就像是把顏料潑到了隱形者的身上,使得某些不發光也不反射光的物質顯形的手段,讓它們變得顯著。”
水蓼就站在流動的金光邊緣,輕輕撫摸了底下場的發生器。因為是在思維之中,所以是虛假的。但也因為是在思維之中,所以觸覺這種東西同樣可以模擬。
“你說得不錯,這件事情中,你的第一個失誤就是你說的你自己不該把金跡展示給逃犯們看,你撤銷得太晚了。”
金跡隨後消除,但已經顯得太晚。水蓼領著牽牛,進入哨站的內部,毀滅的太空出現在了他們的頭頂。
不過片刻,地動山搖,入射視界產生的單向的力要把整個行星系拖入深淵。然而不定型的兩顆衛星進行了高度的正反物質轉化,以澎湃的能量想要把空心世界帶離視界表面。兩者的拉扯產生了可怕的潮汐力。潮汐力的來回激盪,粉碎了空心世界脆弱的錶殼。等到視界的單向力戰勝空心世界後,留在原地的只是一個廢墟。
“而第二個失誤,就是你沒有膨脹天球,利用天球壞區來遮蔽整個空心世界內部的異狀。”
隨著水蓼的眼須所指,牽牛這才看到金跡所指示的地殼同樣被撕裂了,然而萬千的碎石卻像是一條小蛇一樣,大致保持著彼此的間距不變,懸在空中,猶如星環。
尋常的物質在潮汐的激盪中,是一部分在壓縮,一部分在拉伸,產生彎曲形變。它們同樣在拉伸和壓縮,但一種堅韌的東西抵抗了形變,以致於附著在它們表面的物質儘管已經粉碎了,但仍然看出有規律的形象。
水蓼合起表皮,於是景象頓遠,他們重新回到距離入射視界數個天文單位的地方。這時望去,整個空心世界已經全部留影在視界的表面。但在它的區域性,在它的地殼中,一種奇異的像是環的結構卻變得更加清晰,存在於整個廢墟的一角。
“可是那,那究竟是什麼?”
牽牛悚然,脫口而出。
“‘什麼’——什麼這個詞彙是用來形容被動的物的東西。然而世界不是僅僅只有被動的物,還有主動的人。”
水蓼的口氣顯得如此輕描淡寫,但話一出口,牽牛驚駭地轉頭,立刻明白他的問題已經被回答了。
甚至會是什麼樣的回答,他同樣想明白了。
可就是這樣,他反而畏懼那個答案,而期待著不同的可能。
“它就是所有鹼基生物與鹼基生物的後代所苦苦尋找的東西。”
她對牽牛說:
“也就是,第三類生物。”
牽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面板因此而皺緊,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眼前整個灑滿繁星的灰暗天空中,那細小的不可見的環好像已經開始斷裂了。它在不可能有底的空間中掙扎,它已經變成了入射視界上的一幅畫。
在克里希那派的語境中,他們把生物稱為一種在不停自我複製的物質。然而轉化物質自我複製只不過是物質結構的自發擴張中的一種,而不是其全部。
鹼基的生物佔據了自我複製結構這一擴張的形式。
他們自然就會想象其他擴張的形式。
然而宇宙中存在的擴張現象迄今仍有謎團。暗物質與暗能量的越變越多就是一個只存在擴張現象,卻暫時還不存在解釋的事實。
“知道這點也沒什麼不好。固然對於定形世界與不定形世界現在的局勢而言,知曉一個第三世界的存在,或許會帶來不可預知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