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向前走了幾步,束手站在東嘎多吉的面前。陽光被他遮擋,更大的影子落到了多吉的頭上。李明都說:
“你們也許還有辦法。”
“什麼辦法?”
東噶多吉猛地抬起頭來。
李明都也不知道到底會如何發展。眼前的一切都是不可解釋的謎團。曾被消除記憶的逃犯們依賴科學的判斷能力好像比他更加薄弱。他只是憑著自己的直覺說道:
“燭星現在正在從遠日點回歸到近日點,也許再等幾天就好了。”
“近日點、遠日點,對呀,對呀!”
於是東噶多吉便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忙不迭地跑進了船內,加入了逃犯們爭吵的戰場。
多吉沒能說服別人,但他說服了在逃犯中最有重量的本巴。
接下來的一天與先前的日子無異,天空晴朗,太陽又遠又小,甚至不足以遮蔽群星的明亮。
過海號週轉了一圈又一圈,偶爾停在兩極,偶爾停在肉眼可見的山脈處,他們進過山洞,也查詢過附近的小行星,就這樣度過了比地球的二十四小時長得多的一天的時間。
無法按捺的逃犯們再次圍逼支援尋找線索的本巴、多吉,以及支援多吉的東嘎央拉。
本巴只好許諾道:
“再看一看,就看這最後一圈,也許就有他們留下的線索。”
可實在是沒有什麼線索了,也沒有什麼能打破局面的機會。
過海號再次停在他們第一次降落的雪原,靠在結凍的山腳。相比起空曠的外太空,行星反倒更能遮掩蹤跡。喪失信心的本巴也沒有像前幾天那樣拿著訊號接收器到處走,只是呆在過海號的旁邊等待。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逃犯們已經篤定接下來的行動,如今只是賣剩下來的人一個面子。他們究竟是一個整體。
而李明都才是那個唯一的異物。
央拉和才仁兩人再度追在李明都的身旁,時刻監視他的舉動。他也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站在本巴的身後。
本巴不無失望地對李明都說道:
“看樣子你的猜測我們是無法驗證了。”
“我總感覺你們來到的時機確實也是被安排好的。”李明都說,“也許再等等就會有轉機。”
“可他們也不可能算準這一千年的誤差,這個誤差哪怕很小,哪怕只有一個月,我們也不可能繼續賭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
白巨星的太陽正在上升,而褐矮星則藏在了太陽的身後。冰雪顯得灰白,空曠無際的地平線上籠罩著一層很薄的像是煙霧般的雪。
“我這兩天也想明白了你的猜測。雖然巡天總覽沒有確切標出。但海洋史學會認定這是顆海洋星球,那麼這裡怎麼會不是海洋呢?”
他背對著銀光閃閃的血海,李明都背對著時隱時現的船。東嘎多吉站在船的起落架邊上,遙遙看著其他逃犯,咬緊牙關。
“至少在一千年前,在海洋史學會掌握的資料中,它確切無誤地是。對不對,可它現在不是了……一千年太短肯定沒法描述現在的情況。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性了。答案就是冬來春往。星球在遠日點的時候,因為距離恆星太遠,脫離了宜居帶,所有氣體液體的溫度都幾乎下降到了零。而星球到了近日點,因為距離恆星近了,溫度回升,雪融海歸。”
本巴那欽說的沒錯,這正是李明都在見到這個星球的第一瞬間就在想的事情。本巴繼續說道:
“可這就是我沒辦法的地方了。我們來得不是時候,星球在遠日點,冰封遮掩了一切線索,我們也不可能用過海號鑿地去尋。它只是一艘沒有武裝的小船,我們可以用純能蒸發地表,但我們不可能耗費時間去蒸發一個星球的地表,因為那又浪費時間又顯眼,簡直就是在太空中亮起一盞人工的燈……”
他不停地提出一些想法,然後又不停地把這些想法否定。所有這些激烈鬥爭的結果指引向的反倒是一個讓他感到發笑的行為——什麼都不做。
“我們可以等待解凍。但解凍是一個長時間的過程……可能需要一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
他說到這裡,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做了那個最先放棄的人。他對著東嘎央拉和卓瑪才仁說道:
“走吧,我們去,我們就去你們擬定的那個終點,直接逃離這一整個時代。”
央拉正視了他一眼,明白了本巴那欽終於回心轉意了。
卓瑪才仁笑了起來,他說:
“那就好,我現在就去和大家說,我們都上船吧。”
在眾目睽睽之下,李明都也只能面無表情地轉過身來,隨著他們一起走。雪地裡留下了一連串太空人的大腳印子。融化的雪在腳印裡閃耀著藍光,二氧化碳乾冰遇到了熱,便昇華成了腳邊若有若無的煙。
東噶多吉聽到了眾人在通訊頻道中的交流。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本巴,輕輕地翕動著嘴唇,喊了他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