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也許幾百年後的這裡,和幾百年前的我們也是一樣的。”
聽完,李明都心想他的一樣和他肯定又是不一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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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巢”是個正方體,每個房間也是個正方體。每個正方體開了三個門。有的門還開在地板或天花板上。
這裡只有兩人,兩人分開,各從一邊,在這重複的蜂巢裡前進。李明都那邊收穫不多,他見到了一系列可能是代人使用的各式各樣的艙體。
在他折轉回來,尋找年輕人的時候,他正呆立在一副壁畫以前。
這幅畫是用暗色的油漆印刷的,應該是一張照片。畫面的正中是一座工地。工地裡不見人,也不見像吊機這樣常規的裝置。一座火山似的東西正在融化土壤,被融化的土壤就像是橡皮泥一樣流入複雜的模組開始成型。
圖片的下方是一片蒼白的大地。圖片的背景則有著一片明亮的群星。在看到左上角像是月球一樣的地球的時候,李明都意識到這工地是在月球上。
“是月球的建築嗎?”
“對,這是第一前線突破正負零的時候。”年輕人仰著頭,凝視著照片上的幾個人影,道,“也是第二次冷戰的最高潮與最高成就。哥,你那時候應該還在其他時代遊蕩吧。”
李明都說:
“確實。”
畫面的左上方,在地球的下頭,一艘物資飛船正在移動。
畫面的右下角是一座環形山,環形山突起的懸崖上站著幾個看不清的小人,好像在俯瞰建造中的第一前線。
“那群人一半是月球五十年計劃歷代元勳,一半是第一前線的高階工程師。”
畫卷中,遼闊的月球原野像是死去的荒野。據說阿姆斯特丹在荒野上留下的腳印存在了一百多年。環形山的科學家們在畫幅中只佔據了很小一部分,他們的表情太細微看不清。
儘管畫卷所描述的應該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歷史事件,但李明都卻感覺到作了這幅畫或者拍下這幅照片的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年輕人接著說:
“其實老人們在這時候大多已經沒力氣登上月球了。乘坐火箭,飛上明月對他們的身體是一種可怕的負擔。”
“這畫是虛構的?”
“這幅畫是虛構的,但它描述的事件是真的!”
年輕人說:
“元勳們的遺體沒有入土為安……他們的大腦在冷凍中被永久儲存。從一千年前,屍體就被叫做人類的財富。在代人技術迭代到第三次,也就是綜合人格技術成為現實後,它有一個爭論不休的副產品。”
李明都似有明悟。
“人格的重生。”
年輕人道出:
“平等學派說‘人’的‘人格’的差異是有限的,因此‘人’這一存在其實也是有限的。每個人格有不同的引數,經由引數的調整,大約可以確定存在約一千億種人格,也就是一千億個人類,其他的情感再多,只不過是這一千億種人格的重複。他們還說一千億太多,兩百種人格差不多已經可以涵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
“自由學派認為‘人’的‘人格’是無限的,因為空間和時間是無限的。”
“為什麼空間和時間是無限的,人就是無限的?”
“不知道,可能是因為環境無窮多,成長和記憶也都會無窮多吧。”年輕人說,“不過委員會確實透過了決議,使用遺體人格,讓他們從代人的世界裡抵達現實。沒人知道這算什麼,好在它很快被取消了,只留下了兩個痕跡。一個就是這幅畫所代表的故事,畫原是假的,但故事在後來成真了,那麼畫還是假的嗎?我記得畫裡的人從沒到達過斯匹次卑爾根山脈,不過確實登上了月球。他們不是長這個樣子,而是瘦長的機器體。”
“另一個呢?”
“是一句話。”
“在被銷燬前,總工程師說,自然不關心人是什麼,不過自然會知道人類到達了什麼地方。我仍然很高興,能看到一艘飛船從地球開向月球,就像是五百年前,載著人的帆船從舊大陸開向了新大陸。”
畫卷仍在,小人們映照在一種黯淡的微光中。
裡面的天空一片漆黑,只點綴著些許繁星。融化的月壤,在模具中緩緩流動的樣子,像是一條涓涓的溪流,它從地球發源,流向了月球的未來。
兩個人站在畫卷的前頭,默然不語。畫卷擺放在空間站中的一個房間,只是再普通不過的裝飾。古楚爬上了空間站的頂端,在這風吹起的最高空尋找精怪,雲朵在它的身邊激烈地排流。
李明都覺得這話格外耳熟:
“虞國登月工程的總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