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不說話?”
唐正帶著她的妻子和兒子一起來看秋陰。
“我想起了一點過去的事情。
秋陰說。
“什麼事?”
“我以為發生了很多次,但仔細想想,也就那一年,我的印象最深,在大年初二還是初三的哪一天,天還沒亮,我在成排的老房子間的一條灰暗的小路上跑,和其他幾個小孩吵鬧。”
她抿嘴笑了笑,繼續說道:
“有個女孩因為找不到母親,而大聲哭了起來。結果她沒能得到安慰,得到的是幾個調皮的男孩從地裡掘出的蚯蚓。她的姐姐拿著棍子追著這群孩子跑。我遠遠地跟著他們,從小道里走到了河邊。那年氣溫暖得早又快,冰融化了點,一個想不起臉的大人就帶著我們,架著櫓,在好大的一條河上慢慢地航行,冷冽的風吹得我臉通紅。”
“好大的一條河?我記得當時你們的住址好像臨近黃河的上游,懸曲,是嗎?”
秋陰搖了搖頭,她講:
“不,現在想想,就只是街道外的一條小河。”
或許秋陰說的就是秋陰自己的經歷,唐正想。在他認識謝母之後,每年春節他都會去拜訪謝母家。不過謝母死後,他就很少再去了。
沒走幾分鐘,地下基地稍微安靜了下來,只留下一些極細微的門後頭人們輕聲交談的響。兩邊的牆上貼滿了各種各樣的窗花。過了一個轉彎,一扇門後頭是個大的聚會廣場,秋陰從認出來那是他們曾經最大的那個食堂。廣場上陸續傳來唱歌、跳舞還有唱戲的聲響。麗水擺了擺手,便攜手自己的老伴沒入光裡。唐正一家帶著秋陰,站在廣場的入口處,沒有進去,繼續沿著主廊往裡走。
“小謝,好久沒見,我也沒有準備什麼禮物。”
唐正說。
這倒讓秋陰慚愧了。
“我要說聲對不住才是,我也什麼都沒準備,想買一點禮品,但在城市裡開了好久的車,沒找到方法,都找到倉庫了,但卻沒有代人回應。我想先去鄉下,找普通城鎮,但時間又來不及了……”
唐正的妻子說:
“這無妨呀,姑娘,我知道你一直在外面跑,心意到了就好了。”
唐正繼續說自己的話:
“沒事,都是同志,我們在未來相逢,比你在這時代多活了幾年,就理應多幫幫你,不過世界變得太快了,我們也不知道你需要些什麼。這段時間,我也是想起了冬眠前在基地裡正常工作生活時候的樣子,對曾經基地的許多遺留物品整理了下,結果發現了謝博士的一些未經銷燬的遺留文件……”
秋陰抬起眼睛,彎彎的黑眉毛被燈光照亮了:
“你說我母親的?”
“是的,當初在標註為非秘密的資料性檔案,或者一些辦公用具,像是沒用完的資料夾、資料夾裡夾著幾頁紙之類的,但就算如此,在基地取締時本來應該銷燬或送走,但可能因為不重要,就乾脆忽略了。這樣留著些遺產的辦公室有很多個。我整理了下標有謝博士名字的,就權當新年禮物,贈予與你……”
秋陰睜大了眼睛:
“噢……我一直有這個念頭,但當初來到這裡時候,就沒想到這回事情,謝謝,謝謝……”
“今天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給你安排間客房,明天……”
“不,不,現在我就想看。”
“好。”
廊道里還有些別的人。幾個人打著招呼,問好明年。唐正的妻子遣走了自己的孩子,又叫了三個還有力氣的老頭一起幫忙。六個人左拐右拐,穿過兩道小門才見到電梯,電梯向下,發出隆隆的聲響。
無名基地的構造極為複雜,如今被整理成居民住地的不過略超一半的面積,還有一半的面積未經後來整理。原本無名基地是準備整個爆破撤除,但因為戰爭波及邊界挪作庇護的關係,只草草過濾一遍,不曾留下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但依稀還能看到一些人們生活過的痕跡。
在入口處,有個小棚子,裡面放了些工具,還有推車。老頭從裡面想要找出提燈來。唐正說:
“沒必要,開燈吧,電力那麼充足,今晚就奢侈點,剛好也給樓上點上。”
他到棚子旁邊,找到了藏在牆後的保險箱,拉開電閘,於是一個個廢棄區明亮起來,光照如晝。
只是不時,會閃爍幾下。基地所用的電力線路在無人維護的數十年後也有不可避免的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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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此燈光,秋陰看到辦公桌、辦公櫃都是橫七豎八地堆到一塊,從房間裡擁到走廊外頭。椅子很少,因為椅子容易移動,大多被居民區的人拾去用了。櫃子裡還有一沓仍包著塑封的紅色書本,貼在牆上的照片與語錄都已黯然失色。幾塊推到一邊的白板上用黑筆畫著簡略的草圖。
辦公室或者實驗室裡被傢俱、廢器械堆滿,沒人清理,有一些則像是被燒過,牆壁裸露焦痕,這可能是對一些機密進行了撤離前的應對處理。走梯、走梯,還有出入口倒是後來被人都被清理過,唐正說曾經有人在這裡迷過路,於是特意組織了一次大清掃。
在熟悉的出入口前站了不過片刻,秋陰以為自己聽到了一百年前大漠上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