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者她笑了笑,繼續用合成聲說:
“或者更直接點,拿到一個受精卵也行,當然得是全自然基因鏈的受精卵。而這裡應用的替代身軀的內部系統其實是高度簡化的,我們只能按照我們理解到的人體的神經系統原理,還原出了一個高度簡化的大腦。說是簡化其實也不正確,因為這不是按照‘復原自然大腦本身’進行的,而是我們按照‘復原一個人的反應模式該有的功能’進行的。換而言之,它的基因剪輯只支援我們理解中的一些人類應該有的功能,本質上還是個機器人,就像是ai一樣看上去是人罷了。”
“說一個不太正確的比喻。你可以設想自然人體原本應該有做夢的能力,但它是沒有的。你的擔心是它會誕生屬於它的行為模式,像一個人,這點也大可不必,因為它是誕生不了的,它就像是遊戲裡的虛擬角色,你不輸入幾個訊號,它是動不起來的。”
講到這一步,秋陰才稍微有些明白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麼。
“這個時代對我而言……真是陌生。”
“如果你感到畏懼,可以不用做,地球上也有不少傳統人的村鎮。讓你前往土星太空城,也有點浪費資源。過去的指示,現在也不用太當真。這看你的想法。”
當時的她沒有立刻下決定,而是希望聯絡一下時晴,或者自己的幾位長輩。
接著她就被告知,時晴仍在冬眠中。而她還熟悉的長輩們沒有一個冬眠的,在一百年前就陸陸續續離開了人世。
於是,秋陰想了一會兒,選擇前往後土太空城。
她也記得半年前的她是這麼說的:
“因為太空城裡有著一個她在這個時代可能是唯一一個認識的人。我想見見他。”
不過實際見到以後,這個人也與她印象裡的人不太相似了。
最後便是現在,與一輛車一起置身在陌生的道路上,目視漸行漸稀的燈火,她發現她並沒有她想象中的堅強。
一百年前的姬水縣在夜裡不亮,一百年的姬水縣入夜後同樣幾乎沒有燈光。不過朝空中看,能看到一連串像是星星但比星星大得多的發光的影子,那是太空站在數萬米的高空的執行。
而往地平線朝上的方向看,如果幸運的話,可以看到一條蜿蜒連綿的像是山脈一樣的光雲,這是覆蓋了小半個地球的光帆在調整中不小心的反射。
謝秋陰任由車自動開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透過聲控的方式,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姬水縣裡。夜空的底下傳來了空曠田野上蟲子的鳴叫聲。她感到沉悶,敲了敲窗戶,窗戶開啟,一股子夜裡的冷空氣便親吻了她的臉頰。
這時,她聽到了旁邊傳來一聲喊叫:
“秋陰……你怎麼還沒走?”
那個把三億年後的生物當做圍巾纏在脖子上的男人就站在門口。打掃了一傍晚屋子,他的臉頰上流著細細的汗珠。
“是在等我嗎?”
“等你……?”
“哦,我自作多情了,你別介意……”他恍然大悟道,“我以為你在等我一起去公墓。這件事在土星那時不是說過了嗎?剛才我看到你還心想,你怎麼不叫我一聲讓我早點出來……”
“哦,是有這件事情……但現在已經入夜了,大晚上去上墳,虧你想得出來。”
秋陰咯咯地笑了起來。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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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較無知,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不過我就想馬上去看看。能行嗎?”
“那……上車吧。”
她側過面龐,目光注視著這個即將上車的人。自動汽車應聲開門,車燈同時光亮了兩個人的肩膀。
然後這輛未來的古董車開動了。旁邊是正在逝去的田野,而一條大路則在車的前方開始延展。在他抬起頭時,那條銀光閃閃的星河就好像嘩啦一聲向著他傾瀉了下來。陰暗的森林在滿天的星光下留下了它們葉子閃爍的輪廓。而銀河倒映在清澈的河水中,好似滿天的繁花。在它的邊上交織著其他遙遠的星系。
李明都在搖晃的車裡靜靜地凝視著綴滿蒼天的繁星,遠處是黑魆魆的群山,群山的邊緣能見到城市的燈火。燈火的上方,他也看到了那一閃而過的像是月亮似的光暈。
兩個人都想開口說些什麼,但誰都沒先開口,於是誰也沒說,任由沉默伴隨著燈光在模模糊糊的夜空下越走越長。
新修建的公墓比起他們想象得都要遠,等到達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
墓園在晚上也有人值班。李明都原以為會是機器,不過在飛行機器以外,居然有個真的活人,是個中年人。
“行吧,這幾點啊,什麼時候啊,要祭祖……”他說到一半,轉口說:“要什麼東西嗎?”
李明都回憶了下小時候的清明節說:
“能給我一捆錫箔紙嗎?再來一束鮮花吧。”
值班員說:
“錫箔紙有是有,但不能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