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都稱這群人為刺人。
刺人們生活在長毛刺的柱子的邊上。
他說完自己也不信也聽不懂的顛三倒四的怪話後,刺人們似乎真的信了,還傻乎乎地問道:
“你們什麼時候來接你?”
李明都哪裡知道!
他也想走,但上一次走,是觸控到無上明星之後的事情……這裡也會有無上明星嗎?
他小心地藏住自己的憂慮,裝模作樣地咳了咳,心不在焉地說道:
“其實,也說不準需要多長時間……因為他們在打仗,在一個戰場上……打仗知道吧?我們在和從其他宇宙漂過來的不可名狀的長滿觸手和眼睛的八腳大腦章魚比恆星更大但其實是寄生還會超能力的能夠毀滅恆星的怪物們打,直打到星河破碎,碎片一直飄到了宇宙邊荒,大道都要毀滅了!”
儘管一通胡說八道,但刺人們並不懷疑。他懷疑刺人們對資訊的理解的方式與他是完全不一樣的。
就表象來看,刺人的理性思維似乎極為薄弱。別說人類的科學,他們甚至可能根本沒有一種“規範”的語言。地球的人們發聲交流,或者寫字交流,語言中的“聲音”與“字”都是規範的,或者說在一種共同承認的規範下只做出些許的個人變化。
如果實在偏離了規範,比如一個人寫字太潦草,潦草到和規定的字形筆畫完全不一樣了,地球人看不懂,那就真是看不懂了。
但在刺人們能看得懂,因為他們根本沒有規定的字形筆畫。他們看字、聲音或其他語言都像是在感悟一副畫。
好比看一副風景畫,這幅風景反映了畫者什麼樣的心情……這種並不明確的靠直覺的互相感受,才是刺人們常規的交流方法。
刺人是一群純粹感受的動物。
李明都很難交流的動物。
但這個地方沒有別的生命,李明都沒處可去。
當時,他們答道:
“打仗……是的……你們在打仗。我們也在打仗。我們在和外來的金屬怪物們打仗。”
李明都意識到他們所說的外來的金屬怪物就是在他最初醒來時運載他的機器。他握緊了滿地都是的荊棘般的線管。一開始,李明都原本還害怕這東西扎進他的人身,但沒多久,他就發現他作為不定型的軀體可以輕易地把這種物質消化然後排洩出去。
換而言之,對他來說,這刺只能算是一種食物。
之後,他便放心地開始用這東西與刺人們交流。
不過縱然可以傳遞神經電訊號,但這並不意味著可以跨種族交流。這可能取決於思考中樞的機制。
不同種族的思考中樞完全不同。縱然可能都是相近的哺乳類,使用的都是同一根進化樹上進化來的大腦,同樣頻率、電位、放電狀態的電訊號刺激給予大腦的資訊可能都完全不同。這是李明都不久前才意識到的事情。但刺人們利用在視覺神經上頻繁的電訊號刺激作為橋樑,似乎完成了某種破譯,他們可能已經理解了人類視覺神經的電訊號與外在世界可見光刺激的對應關係,然後進一步地破解了人類的訊號傳遞方式。
這群生物的視覺器官似乎也以對可見光的感知為主。
“那些運載車是外星的機器?”
中央的柱子,也可能是柱子邊上的刺人則答道:
“是的,它們是在數千年前出現的,它們遮擋了陽光。它們控制了一切,它們把我們所在的所有的地方,都變成了它們要在的地方。我們現在居住在它們的中間。”
思緒或者影象不停地發生解譯,李明都若隱若現地看到了大量的機器開始粉碎岩石的場景。然後不知名的類似金屬的物質的巨構代替了原本的岩石,成就瞭如今刺人們所在的牢籠。
“你們沒有見過太空嗎?那你們是怎麼得知那兩顆星星的樣子的?你們又為何要問我是從哪兩顆星星的哪一顆來的?”
李明都發現了盲點。
他坐在地上,對著柱子。
柱子正立在高又闊的空間的中央。
刺人們在這受限地空間裡什麼也不做,他們就像是教堂裡椅子上靜聽神言的信徒,又像是在篝火邊上取暖的原始人,圍著柱子有序地盤坐。至於他們身下,滿地荊棘般的根絲像是秋天裡落滿街道的楓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