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曲沉默,有些說不出話。
練清遠以為她被變態劫走了,所以就告了警衛處,整出這麼多事。她不知道該哭還是笑。這麼關心她,是什麼意思呢?真的就像他說的那樣喜歡她麼?可不喜歡也是他說的,都是親口說的,以前他說什麼她就信什麼,可現在,都被騙了一次了,她又不傻,自己有眼睛有心有腦子,憑什麼他說什麼就信什麼,而且半年前,被甩的應該是她吧!
“沒什麼事,我出去一趟。放心吧!”
“喂,我在寢室門口,不是有事問我麼?過來吧。”
“我就不過去了,問題已經解決了。”
“你過來吧,我有事說,或者,我去找你。”
“還是我去找你吧。”
黑衣黑褲,從路燈裡走出來,年輕得像個二十出頭的大男孩,封曲看在眼裡,覺得比他當老師的時候要小了許多。九點多了,正是宿舍門口情侶粘在一起難舍難分的時候,不是一個說話的地方。
封曲在前面走,練清遠在後面跟著。
到了一處因為有樓遮擋,黑得情侶都不來的地方,也是封曲經常喝酒的地方,封曲停了下來。
“對不起,今天沒赴約。”
練清遠眼睛一亮,卻又暗了下去。她在道歉,那麼理智。
“嗯。”
“沒事了,回去吧。”經歷了多少就有多少話,但是面對練清遠,她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沒必要了。故事藏在箱子裡,可是要是卻不見了。
“我有話說。”練清遠本來要拉住要離開的封曲,但是她卻忽然轉過身,與他面對面,很認真地要聽他講話。
“想說什麼,全說完吧,只有這一次機會。”做個了結。
“以前,是我的錯,我對自己沒有一個清楚的認識,我以為我喜歡的是天上的鳥,可自己真正喜歡的卻是飄動的雲。我有錯,錯在不喜歡你卻答應跟你在一起,我有錯,錯在明明沒有什麼可以回應的,卻接受著你的喜歡,我有錯,錯在明知道會傷害到你,卻還是做了傷害你的事。可是現在,我是真的很確定。”
“我喜歡你。”
封曲認真地在聽,也認真地笑了。練清遠模糊地看見她微微露出的皓齒,聽見鼻息外散的聲音,心下確定,她在笑。
“這是告白麼?你是想讓我接受的對不對?可是,我為什麼要接受?你拋棄了我,現在又給我一顆甜棗,呵呵。”
“練清遠,你知道你這樣的行為很渣麼?”封曲就抱著胳膊看著他,每個字說得都像咬鋼板。
練清遠牽起一絲嘴角,用鑄鐵般的語氣說:“你若覺得我渣,在你不傷害自己的前提下,隨你對我渣。”
“你以為我是你麼?對於感情,我只有認真!”
封曲雙臂抱在一起,氣得恨不得跺腳。
“你竟然覺得傷害是可以受到平等待遇的!?所以,你隨意地傷害別人,再讓別人傷害你一下,她所受到的傷害就可以不作數了,呵呵。”
“你給我帶來的痛苦就是癌症,還直接就是晚期,不過還好,不會死人,但會終身相隨。”
封曲看這練清遠,淚水已經漫出了眼眶,她卻沒有擦掉,就這麼點淚,也是見證了她的進步,不會再哭到嘔吐,不會再哭到嗓子啞,不會再哭到喝了口酒卻覺得是鹹的。
“所以,如果我繼續糾纏下去,只會帶給你更多的痛苦,對麼。”
封曲沒說話,彷彿喉管驟縮,下不去上不來,連“嗯”都發不出聲。
“封曲,我不想讓你痛苦,但如果我的出現總會帶給你痛苦,那麼,我永遠離開。“
永遠離開,封曲默唸,半年前,她就是這麼覺得的,練清遠永遠離開了她,以後再也不會進入她的生命。當時的痛不欲生,就像是在火堆裡掙紮,卻只能接受烈火焚燒,直到灰飛煙滅。
以前的她的確是灰飛煙滅了,可現在聽見這四個字,又是萬箭穿心,半年前的感受又折返重來。每塊肌肉都在疼,痛到痙攣,痛到全身津液都被染成了苦味。
封曲告訴自己,什麼都不要說,離開這裡,就像那段時間一樣,把理智與肉體剝離,把感性封鎖,對理性唯命是從。這樣就算再痛也能走下去。
一步一步往外走,封曲感受不到身體在行走,可眼前的事物卻在改變,她對自己的軀體表示滿意,就這麼繼續走下去,永遠離開就讓他永遠離開吧,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受得住。
突然,封曲被身後的沖擊力推得向前跌了幾步。反應過來以後,發現自己被練清遠抱在懷裡,雙臂緊緊卡在腰上,胸膛的火熱從背傳來,好溫暖,就像很多年前的那雙溫暖的手,蓋在肚子上,很舒服,很喜歡。
一年了,好留戀這種感覺。封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