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練清遠看見易數背後的女孩兒肩膀顫了顫,卻也沒有離開。可練清遠情願她跳起來跟他吵一架。
“怎麼突然這麼果決了。”
“不是突然的,是一直都是這樣的想法,對封曲,我最多隻能當哥哥,好好照顧她。”
“難得想開了,快說說為什麼,讓我看看你這一年又沒有總結出個花兒來。”
“沒什麼總結,封曲不是我喜歡的型別。”
“我知道了,還是覺得自己被困住了是不是?為了不傷害封曲,想努力喜歡上她,但失敗了,對吧?”
不是他情商突然開掛,而是他還記得一年前的對話,問題沒變,解決方法也還沒有找到。
“你吧,就喜歡自由,從小到大不願被困在父親的手心裡,現在又逼著自己喜歡一個不喜歡的人,終於一年了,忍受不了!其實,你還是跟封曲說了吧,你已經做得夠不錯了,在你爸那裡,你絕對不會忍一年,對封曲,已經極限了對吧?”
練清遠沒有回答,只是苦笑。
視線投向易數背後——一個紮著馬尾的女孩坐在那裡,一個櫻桃樣的發繩束著一頭秀發,紅色的櫻桃十分刺眼。
從開始,他就認出了她。
這些對封曲來說是殘忍的吧,練清遠第一次覺得自己很自私。但有些話從易數嘴裡說出來總比從他嘴裡說出的好。事實也的確如此,他不會喜歡封曲,不能當她的男朋友,不可能跟她一直走下去。
他想做草原上不羈的風,大海上洶湧的浪,在封曲面前的練清遠不是真正的他,他不會甘心一直守在封曲身邊,他們總要分開的。而且,那道坎,他還是沒有跨過去。
想到這兒,練清遠突然心髒抽疼,但也只是一瞬間,短到他的理智不能予以分析,抓不住,也不願意抓住。
兩個人還在閑聊,練清遠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抬眼看螢幕,看見封曲彎下腰準備離開,終於可以松一口氣,可是看見她側顏上掛的淚珠,濕腫的眼睛,憋紅的耳朵,他後悔了,他是不是做錯了,他應該以一種更委婉的方式表達,說得這麼直白,她怎麼接受得了?
練清遠這時候恨不得拿個錘子敲自己幾下,掛了影片,一整天也都是心煩意亂,時時刻刻注意著手機,看封曲有沒有聯系他。
到了下午,已經過了和封曲平常通話的點,練清遠忍不住,拿起手機打了過去。
其實他不該打的,已經拒絕了她,一切都有了了結,可想到並沒有以正面的方式說,以封曲的性格,應該不會讓他知道她什麼都清楚,所以像平常一樣打個電話,還是合理的。
他很擔心她,現在的情況,就算不是情人,也是朋友,他不想看到她流淚。
“嘟、嘟、嘟。”
“喂,練老師。”封曲說話帶著很重的鼻音,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
“封曲,是不是感冒了?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嗯?有怪怪的麼?可能太開心了,這可是你第一次主動給我打電話。”封曲笑了笑,話說出來有種呆呆的感覺。
“不管怎麼樣,你那邊正是冷的時候,一定要多穿點,別凍著了。”
“好,對了,我這幾周要準備期末考試,我們一週打一次電話吧。”
“好,別影響到你學習。”
“那我先掛了,室友喊我了。”封曲說得急,好像這邊真的有很十萬火急的事情。
“你真的沒什麼要說的麼?”
“沒有沒有,我真的要掛了,晚安,拜拜。”
說完電話就掛了,練清遠拿著手機失神。她真的沒事麼?以前她一有傷心的事就會告訴他,可這一次,她什麼都沒說,一想到中午封曲如淚洗面的側顏,他就忍不住自責,是不是因為,她被傷得太狠了,所以不信任他了,不願意再把自己傷心的事給他說。
的確,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男朋友,這麼久的時間,對封曲的感情只是一味敷衍,一味忽視,現在還突然之間說了那樣的話,很多時候,他不是沒有看到封曲失落的眼神,可是他給不了的就是給不了,給不了正常情侶間的調情、曖昧、擁抱、熱吻,這些,他騙不了自己。
很多時候,晚上散步分別,把她送到公寓門口,其他情侶都親親摟摟,封曲總是會看著他,什麼也不說,似乎在等他的回答,可是,他永遠也沒有回答過,每次,他都會讓她趕快進去,早點休息。
這樣的事,豈止一兩件。
練清遠扶額,雙手按著上眼眶,心中有無限的悔意湧上來,他真不該,如此絕情,封曲說一週通話一次,想來是對他太失望了,不想再跟他聯絡了。
練清遠苦笑,收拾了東西,整理了心情出門。
掛了電話,封曲松了口氣,差一點,差一點就憋不住了,她再也不想聽見練清遠對她的關心了。封曲手顫顫的,拿起身邊的酒喝了一大口。
月黑風高,幾度的氣溫把臺階也冰得賊涼,封曲坐在臺階上,看著烏七八黑的四周,覺得自己找的地方太好了,兩個路燈打下的光完全照不到的死角,黑不隆咚的,是世界的陰影,不存在也無關緊要的,被遺棄也理所應當的。
看著手機螢幕上顯示的照片,是那次燈展跟練清遠的合照,她笑得跟朵花兒一樣,練清遠還在她的頭上伸了個剪刀手,他也在笑,笑得很好看,是記憶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