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嘴八舌中,秦磊走到老徐他們面前。
老徐、劉建山、大常、高子,還有一些其他熟悉的面孔,這些面孔並不好看,甚至是粗糙、有點髒的,有的頭發好些天沒洗了,亂成一團糟,有的估計幾天沒洗臉,眼角還有眼屎。
但無一例外,望著他的眼神裡都綻放著希冀的光芒。
秦磊苦笑,其實他還真擔不上他們的期盼,他也就是以前帶著他們裡面的某些人去要過一兩次被拖欠的工資而已。
老徐的臉有點羞愧:“磊子,其實不該叫你來,你現在沒在工地上做,這事也跟你沒什麼關系。但你看這麼多人都等著,等著這筆錢回家過年,其實早就在找他們要,可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後天,拖到最後林兵都不見影兒了,每次打電話就說忙……”
“沒事,老徐叔,我就幫忙看看。實在不行,我估計也沒什麼辦法。”秦磊沒把話說死。
“秦磊,你肯定有辦法,以前不是要過兩次,咱們這次可就全看你了。”剛才那個格外高昂的嗓門,人稱‘小河南’的王二球插嘴道。
他的話迎來老徐和劉建山的怒目,本來就是請人拿個主意幫忙,人家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怎麼從王二球嘴裡聽著就不太像話。關鍵這次來,也不光老徐他們這幫人,還有些跟王二球一起來的,甚至本身就在一個工地上幹活,但歸類不到老徐這幫人裡面的一些工人。
人多,心就雜,所以明知道王二球這話有問題,但還是有些人附和。
秦磊歷來討厭這種‘天下皆你媽’的人,好像弄得別人欠他的似的。他以前就不含糊這種話,更不用說現在。
他掏出一根煙,點上,吸了一口:“王二球你這話說得太見外了,別說我現在沒在工地上做了,還在工地上做的時候,也跟你們尿不到一個壺裡,你可千萬別指著我,我沒那個本事。”
這個‘你們’和‘尿不到一個壺裡’,其實是有故事的,在這個工地上做得稍微久點的都知道。大概就是以王二球所在的這群河南幫,和秦磊這幫人以前起過沖突。說起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小事見人品,所以秦磊平時特別不願搭理王二球這群人。
這話說得王二球有點尷尬,他長著一張鞋拔子臉,幹瘦幹瘦的,不過他向來是個死皮賴臉的,唾面都能自幹,所以嘻嘻一笑,就湊到了秦磊旁邊。
“怎麼沒那本事,讓我看秦磊你就特別有本事,現在不老闆也當上了麼?我這人說話不過腦,你還跟我計較是不是?”
“可別,我怕我在前面沖鋒陷陣,後面有人捅我刀。”秦磊叼著煙,斜著眼看他。
這又扯到一回舊事,還要說到去年,現在物價飛漲,工人工資也在漲,外面的工人的工資都漲了,可秦磊他們的工資一直沒漲起來。老徐和秦磊他們就商量著找上面人談一談,可話還沒遞上去,就有人把他們賣了。
雖然事情也辦成了,但中間費了很大的功夫。等事情過了以後,才知道賣他們的人是王二球和他一起的人。
關鍵是這夥人拿著他們去賣好,想和上面談漲工資的,但是沒談成,後來又回來吃了秦磊他們現成的。
這次要不是想著人多勢眾,老徐還真不想帶王二球他們,其實也不是老徐帶他們來的,根本沒招呼他們,是他們自己湊上來的。
“你看你這是在說哪裡的話?”王二球連連賠笑。
秦磊也懶得理他,扭頭跟老徐他們說情況具體。
“我還是先給林兵打個電話……”
“磊哥,你看我這也就是個打工的,你尋著跟我別勁兒幹啥?如果我是老闆,我有錢,我肯定把工資給發了,關鍵我不是老闆。而且張總也確實沒錢了,甲方那邊有兩期的工程款都沒結,這平時砂石、水泥、各種材料都是張總自己墊錢,張總再大的身家往裡面填也不夠啊,你說以前張總手頭寬裕的時候,什麼時候欠過你們的工資……”
掛了電話,林兵滿頭大汗,明明是寒冬臘月,他裡面的衣服就從來沒幹過。
都是急的。
可光急有什麼用,他也不是老闆。
他躲在窗簾後,往下面看了看。
下面密密麻麻的人,讓他看著就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