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主夫人吩咐過,今晚不準鬧洞房,所以您可以放心安歇。有什麼吩咐,阿日娜跟綠岫就在耳房候著,因為聽說您的貼身婢女並沒有跟著一起過來,這兩個丫頭都是堡主夫人親自挑選來伺候您的。”蘭蘇容聽見婆婆特地挑了兩名婢子過來,思忖了片刻,才道:“阿日娜和綠岫是你們少主的屋裡人嗎?”如果今日是嫁進定國公府,她未必會這麼問,因為十之八九是肯定的,而且新婚夫婿婚前那些通房和小妾也會先來向她奉茶,但是來到全然陌生、習俗又大有差異的衡堡,為了怕應對進退失了分寸,她才會直截了當地問了。
八娘楞了好半天,才聽懂蘭蘇容的意思。“少主沒和您說過,堡主夫人不準他們在娶妻以前納妾,更不準有通房嗎?”蘭蘇容漲紅了臉,“沒有……我是因為怕錯待了夫君的人,總要問清楚。”八娘嘴張合了半天,有些憐憫,又不好表現得太直白,只好委婉地道:“堡主夫人是夜摩貴族出身,夜摩族只有一夫一妻,男人或女人婚前那些有的沒的,婚後都得斷得一幹二淨。少主們不會在家規上違逆堡主夫人,衡堡裡這些丫頭,年紀大了若沒有放她們回去,也是要作主幫她們找婆家的。”這可憐的孩子,要是真嫁給了京城某個貴族,恐怕也會寬容大度地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吧?八娘自己是夜摩人,對這樣的婚俗可是一點也不茍同。
蘭蘇容想起東方長空為了讓母親放心,甚至不惜冒險上京城挑媳婦,“是我見識淺薄,謝謝八孃的提點。”
“千萬別這麼說,老身看得出來少夫人您是有見識之人,但是您初來乍到,若有任何不懂之處盡管來問,老身保證知無不言。”蘭蘇容為這位朝夕相處半個多月的大娘流露出來的豪爽,感激地露出笑容。
東方長空回到新房時,外頭仍鬧哄哄的,但他已是醉得一塌糊塗,得讓老二和老三一左一右地扛著他回到新房。
本來兩個弟弟只打算將他送到門口就好,但見嫂子弱不禁風的,哪扛得住大哥?於是東方定寰幹脆一個人扛著他大哥進屋,蘭蘇容沒對他大剌剌的行徑有任何微詞,經過方才的出糗,她認為自己最好別把京城的那一套搬過來龍謎島。
更何況數個月前短暫的相處經驗,她對他們兄弟的人品還是信任的。
“讓他睡床?還是睡地板?”東方定寰詢問地看著她,單手扶著高他半個頭的東方長空,顯然遊刃有餘。
若不是東方騰光知道二哥動作粗魯,讓二哥一個人扛大哥回房的話,大哥肯定要鼻青臉腫,否則也用不著他幫手。
為什麼要讓他睡地板?這是他家,這個人是他大哥吧?蘭蘇容險些失笑,“放床上。”東方定寰瞥了她一眼,好像非常不茍同,但卻沒說什麼,只是把他大哥往床上一丟,“我不想幫他脫衣服。”他還一臉嫌惡。
一身酒味的髒鬼,他肯扛著他回房已經很夠義氣了!
“我來就好。”蘭蘇容忍住笑。
“嫂子,我大哥就拜託你了。”站在門邊的東方騰光笑嘻嘻地沖著蘭蘇容道,大掌卻一手一個按住兩顆頻頻往屋內探的頭。
其中一個還只是個四、五歲的小不點兒呢!
“大嫂!”
“大嫂好!”小不點笑嘻嘻地問好。
“你們好。”蘭蘇容得斂住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東方騰光沒好氣地介紹,“大的這只猴子是老五,逐風;小的這只是老麼,豔火。老四和老六比較安分,所以待在外面……出去!娘說了不讓鬧洞房的。”
“我們哪有要鬧洞房?只是看看。”老五咕噥道。
“就看看而已!”小不點也附和道。
蘭蘇容其實想留那小不點下來,請他吃些點心——畢竟其他小叔子年紀都大了,不方便,而那小不點模樣實在可愛得很。東方家兄弟模樣一個比一個俊俏,老麼小小年紀,長得更是討喜,任何人第一眼都會被收服啊!
但東方定寰已經大步一邁,跨出房門時一手一個把老五和老麼往肩上扛,粗魯地啐道:“看什麼?”
“看美女!”一大一小異口同聲道。
“看什麼美女?回去看你娘!”
“二哥你罵粗口!”
“粗你個頭!”然後是大猴子的哀號聲。
“那是母老虎,不是美女……”接著是小不點明顯的假哭。
“你找死啊?”吵鬧聲漸行漸遠,蘭蘇容好半晌才止住笑。
床上的男人擰著眉咕噥了兩聲,她趕緊上前替他脫下鞋襪和寬衣。
衣服上又是酒氣,又沾了血,也許今晚興致一來找人練拳頭的家夥就是他吧?蘭蘇容端詳了好一會兒他毫無防備的睡顏,看起來倒不像被揍過,而且仔細一瞧,這個不過才大她兩歲的男人,雖然被海上的烈日曬得黝黑,才二十歲的年紀,卻已戰功彪炳,其實那張臉還是相當年輕,鬍碴子全剃幹淨又睡著的此刻,看著倒像個大孩子呢。
她還得把他挪到枕頭上。完成這些時她都沁出汗來了。
看來小叔子說要把他丟地板上,也許是先見之明啊!
蘭蘇容看他睡得熟,只好起身去熄了燭火,回到床邊時有些鬱悶地合衣背對著他躺了下來。
枉費她緊張了一整天,結果這新婚之夜,什麼也沒發生!
雖然認定了這個男人,出閣後也一直舟車勞頓地趕著路,可往往在被他那些貼心的舉止感動之後,她不由悄悄地想像著兩人新婚之夜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光是想著這個必定會到來的日子可能發生的一切,她就暗自羞怯得不能自已,還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出家門就變得放蕩又隨便了?
結果,這家夥醉得不省人事!沒有掀喜帕——雖然她自己拿下來了;沒有交杯酒,沒有體己話,沒有……她趕緊拍拍自己臉頰假裝沒有在想那些羞人的事。
只有鼾聲!
聽到身後男人打了一聲呼嚕,蘭蘇容忍不住氣鼓了臉頰,往床邊又挪動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