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蘇容楞住,為了他的失禮,也為了他明明笑得像痞子,卻依舊英俊而迷人的臉龐,兩頰泛起紅暈,“你不覺得……這問題有些失禮嗎?”確實。即便在龍謎島,人家小倆口感情好不好,也沒有這麼明目張膽的問法。
“是非常失禮。但這問題非常重要,要不我也不需要冒險來到京城了。”
“……”蘭蘇容實在難以理解他的言下之意和他思考的方式,“這跟你冒險來到京城有什麼關系?”話說回來,當初東方長空因為五大家族回複了庚帖而來到京城時,她確實認為這個男人做了愚蠢且魯莽的決定,京城裡甚至傳言,說龍謎島的男人果然好色又矇昧,竟為了一睹京城美人而冒險。
當然,她對好色一說並未輕信。畢竟若真是好色,哪個地方沒有美女?何必非要冒這麼大的險?她猜想,東方家的戰功也許讓他們有些驕妄自大,因此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蘭蘇容只猜對了一半。
東方長空嘆了口氣,竟是一副和她閑話家常的模樣,“這你就有所不知,說起來有點複雜——我的意思是要讓你瞭解這件事的重要性,可能有點複雜。
簡單來說,在我們家,我孃的話是聖旨,因為我爹是我娘背後的大老虎,誰要是不順我孃的意,就等於不順我爹的意,那麼大老虎就會咬人……”早聽聞東方耀揚懼內……呃,不對!重點是為人子,這麼說爹孃的閑話對嗎?而且她還是一個今天才認識的外人!蘭蘇容都無語了。
“我娘認為呢,我必須娶一名我中意的女人,所以她不允許我閉著眼挑媳婦。”
“……”蘭蘇容傻眼了好半晌,良久良久,才吶吶地開口,“就……這樣?”就為了這原因?所以他做了一般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做的事?
當然,她得要在過好一會兒才會想起他這句話的另一個意思。
東方長空露出一個“老子真是既聰明又有耐心”的微笑,“所以我說,要讓外人,尤其是你們這些京城貴族瞭解這件事的嚴重性與複雜性,有點困難。
我不希望我娘傷心,也不樂見我爹不開心。”因為,他揍人很痛。
這很重要嗎?
這不重要嗎?
蘭蘇容茫然了。
她想起不顧蘇芳意願,要她成為棋子的祖父;想起了認定是為她好,希望她的婚姻能鞏固與定國公府關系的長輩。
這不是應該的嗎?她生來享有出身高門的榮華富貴,原本就該付出這些。
“你還沒回答我。”他真的對這問題的答案相當的鍥而不捨,蘭蘇容有些好氣又好笑,“就像你們家有你們家的規矩,我出身在京城蘭家,自然也當遵守我們家的規矩,婚姻就是父母之命,與喜不喜歡無關。”她希望他能明白,他不能強行將他的規矩套在她身上。
“那就是不喜歡了。”他笑開一口白牙。
她有種秀才遇到兵的挫敗感。
“一個情報換一個情報。你問我為何要自個兒往陷阱裡跳?其實我已經回答你了,至少跟另外四位千金比起來,你有眼力,又有膽識。”而且,就是對他的眼。
“也許那不過是常大人請來的捉刀呢。”雖然她並不是因為常隼而代筆,可她確實只是個捉刀人。
“是或不是,光猜測又有什麼意思?不入虎xue焉得虎子。”而他確實找到這只美麗的母老虎——誰說一定要張牙舞爪呢?她的鎮定可不是尋常閨秀能有的。
見蘭蘇容陷入沉默,他猜想他的要求是有點強人所難,畢竟原本她相信自己就算嫁了人,也依然住在京城。如今他卻異想天開地打算搶親,京城到龍謎島,可不是說走就走的距離。
“我們明珠城雖然比不上京城,規模小得多,但是自我曾祖父那一代就是海盜將搶來的貨物銷贓到陸地上的重要管道,雖然不值得說嘴,但確實因此而成為海上交易的重要樞紐。京城確實繁華而文化悠遠,但在明珠城,你能見識到來自天涯海角的人事物。我可以大言不慚的說,如今大燕能真正稱得上百姓安居樂業的地方,只有龍謎島,我們明珠城沒有難民營,也沒有乞丐……看起來像乞丐,但只是下了船後躲在酒館喝到醉得不省人事的臭水手不算。”蘭蘇容不神往嗎?
她當然神往。雖然從小她接觸到的一切都告訴她,她居住在天下的中心,可天下之大,所謂“中心”難道就真的比較了不起嗎?邊疆是怎樣的風景?別的國家又是什麼樣的風情?她聽說,遙遠的南方,夜摩國由女皇君臨天下!
“也許只是那些因為內亂而流離失所的人,他們並沒有逃向龍謎島。”人對於生長的故鄉總會有扞衛情結,她忍不住辯解道。
東方長空笑了起來,“啊,有件事,如果你願意嫁給我的話,我可得告訴你,身為明珠城領主之妻……暫時不是,不過我的妻子將會是我母親的助手,你可能嫁過去沒幾天就得安置那些逃到龍謎島投靠我們的老百姓,我母親的做法是募資蓋新城鎮,等到這些逃難而來的新居民有能力在新家園自食其力後,他們繳納的稅金會用來償還建立城鎮的花費,但他們會有自己的房子——可能很簡陋,但是他們將重新開始。”
“……”她雖然瞪著他,內心卻悄悄地升起了一股欣羨之情。
相比起朝廷對難民營的做法,這無疑地讓她心折。
那是什麼樣的地方?生養著什麼樣的人?她真想看看!
東方長空見她累了,沒有再主動搭話,而是繼續翻著他的書,偶爾回答她那些不著邊際,但顯然已經對他産生好奇的問題。
或許是藥效的關系,蘭蘇容幾乎不記得後來她問了些什麼。
但她始終記得,他眼底和嘴角的那抹笑,有著顯然是與生?來的從容不羈,以及似有若無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