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微涼,月朗星稀。
方府在長安城西,那一片都是朝廷各個品級官員的府邸,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方府靠近長樂街,修的文雅大氣,水榭亭臺環環相扣,書房在東南方向,距離主臥較遠且靠著後面圍牆。
書房裡燭火昏黃,窗紙是沉重的姜黃色就連皎潔都月光透不進去,忽明忽滅的火光在牆壁上映出個影子。
矮桌上擺著棋盤,黑子居多白子勢弱,方懿澤捏著白子躊躇片刻,白子緩慢的落在被三顆黑子包圍的位置。
只要黑子再落,這局棋,白子必輸。
良久,方懿澤嘆口氣,“到頭來就落得如此下場,時也命也。”
書房門外站著個人,彷彿聽見他那聲嘆息,人影略一僵硬步子停住沒再向前,半晌折身離開。
方懿澤一掀唇,勾個笑,眼角餘光往門口一撇,另一隻手中黑子落在另一個位置,死局又轉活局。
有句話叫,天無絕人之路。
容巽回到宋家村已經是月上中天,她剛到家門口,就看到垂頭喪氣的宋母和鼻青臉腫的宋懷言。
再看看扔的滿地都是的行李,容巽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來,面色森寒。
“怎麼回事?又是你嫂子!”
宋母糯糯道,“嫂子說房租到期了,可是明明並沒有呀,她還有字據,就把我們都趕出來了。”
在容巽冰冷又銳利的目光下,宋母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來越低。
“那這是怎麼回事?”容巽的下巴隔空點一下宋懷言,明顯是再問他身上的傷和臉上的青腫。
“哥,是宋飛他打我!他還罵阿孃,我就打他,你別看我這樣他還沒我好呢,我聽你的話往死裡揍得。”
還行,至少宋家還有一個不是軟柿子的宋懷言,這就很欣慰了。
“收拾東西跟我進去。”容巽彎腰收拾就開始斂地上的東西,溫和俊朗的面容覆蓋著一層寒冰。
宋母戰戰兢兢,“可是……嫂子,她,不讓我們住了……”
容巽保持著彎腰的姿勢,抬眸睨她一眼嗤道,“她不讓?呵,她讓你去死你是不是也得去!”
宋母被吼的一愣,眼圈立刻就紅了,眸子裡水汽盈盈,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更是蒼白如紙。
見此情形容巽想起來了,這不是她國公府的下人,是宋也的母親,不是她不爽就可以動輒打罵發洩的人。
略有尷尬,明明宋家人都那麼溫暖,她在這裡的這幾天,宋母對她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那種母親溫和柔軟的關懷是她好多年不曾體驗得。
如今這是怎麼了,不過一點小事,又何必對她發脾氣,這女人生來便如此柔弱,又有丈夫兒子的細心保護,難免會過分痴笨,何必拿她撒氣。
道理容巽懂也想的明白,可是要她拉下面子去給個村婦道歉認錯,她是萬萬做不到的,也不知別扭些什麼。
一時間,氣氛靜默又尷尬。
宋懷言是個鬼精靈,他小心翼翼的去扯扯母親的衣袖,有看一眼”宋也”,在對方鼓勵的眼神下,整個人紮進母親懷裡。
撒嬌道,“娘親外面好冷呀,咱們和大哥一起進屋吧,有大哥在我看他們肯定不敢過來找事。”
宋懷言可憐兮兮的搖晃母親的胳膊。
容巽幹咳一聲,有些不自然道,“進屋吧,外面怪冷的。”
宋母沉默的收拾東西,先把宋懷言安頓好,自己又去收拾其他,從頭到尾連個眼神都沒給容巽。
容巽摸摸鼻尖有些尷尬,就呆呆的站在那看著宋母收拾好東西,又回屋休息,直到東屋的燭火熄滅。
她才舒口氣,像做錯事的小孩子偷偷慶幸沒有被大人發現。
“哥……”宋懷言從西屋出來,拉著容巽矮下身子小心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娘親晚上還沒吃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