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 這話怎麼說?”老婦又問。
這明擺著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陸啟蒼索性再說得淺顯一些:“貧道的意思是, 逝者有心結,她對陽間還有留念,一定要解開心結做了想做的事才願意離開, 下陰曹地府去報到。”
老婦眼珠子一轉,說:“大師, 請問有什麼辦法可以強硬送她下陰曹嗎?”
“夫人你這話……”陸啟蒼露出為難的神色。
“是這樣,”老婦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 “我這小兒媳婦,平日裡就是個霸道的主兒, 脾氣特擰, 只要她想得到的無論如何都要得到手,你看我大媳婦兒就沒少被她欺負,我和她常年住一塊兒, 連我這個婆婆也沒少受她的氣,在生的時候家裡就鬧得雞犬不寧了,死後難道還想讓咱們把命都給她麼?所以, 我想讓大師趕快送她下陰間報到, 也好、也好讓咱們活著的人有安穩日子過。”
言罷又往陸啟蒼手裡塞了一些錢, 陸啟蒼笑了笑, 把錢推了回去,老婦快速掩去眸中的狠厲,換上期期艾艾的神色, 一直說著命苦啊之類的話。
陸啟蒼道:“夫人,貧道肯定是替天行道的,既然夫人和家眷都受了那麼多苦,那貧道盡力而為。”
“大師,你是說真的?”
“誒,貧道只是說盡力而為,”陸啟蒼低聲說,“況且剛才夫人這麼說逝者,逝者要是聽到了,還不知道怎麼對你。”
老婦整張臉立刻繃緊了,或許是覺得後怕:“那勞煩大師盡快送她過橋,花再多的金山銀山都沒問題。”
“那你們盡量給她稍多點紙錢吧,到了地府也好做打點之用。”
“哎哎哎,我這就讓人去燒。”
“必須是夫人你親手燒。”
“我?”老婦一看就不大樂意。
“家中有年長者給她燒紙錢,這表示重視她,想必她心裡覺得安慰,怨氣也消散了吧。”陸啟蒼斜眼看了一眼抵著頭的老婦,待老婦想仔細了抬起頭與他對視,陸啟蒼又換做一副正經的表情。
“好,都聽大師的,我這就給她燒紙錢去。”老婦想明白了,往棺材走去。
老婦先是看棺材裡躺著的孕婦,手腕上的紅繩已經綁得結結實實了,這才跪在蒲團上,劉仲秋頭也沒抬,一張一張地燒著冥紙。
“哎喲!大嫂您怎麼可以跪後輩呢?”四叔見此趕忙去扶老婦。
老婦用拳頭把紙錢碾開,形成一個漂亮的紙花:“你也跪下。”
“我我我我我——”四叔指著自個兒,擰巴著。
“跪。”老婦聲音不大,卻帶著威懾力。
四叔就跪在地上了,他連蒲團都沒有,老宅的地板極其冰冷,隔著一層水泥都感覺到底下潮濕的地氣,就算在盛夏整個宅子裡也是會陰陰涼涼的。
見兩個人都跪了,陸啟蒼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手握桃木劍往前一指:“擺橋!”
有幾個人就把備用的紙紮拱橋搬到祭壇前方。
陸啟蒼照樣念往生咒,雙手捏訣,雙眼緊閉,隨後劍指往上橋的臺階一指,像是指引著什麼走上紙橋一般,一步、兩步、三步,劍指也跟著移動……
老婦和四叔跪在棺材面前燒著紙錢,四叔忐忑地轉過頭去看陸啟蒼做法,因為緊張腦門兒上泌出細細的汗珠,而老婦卻照樣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
當陸啟蒼的劍指移到橋中央突然不動了,在場的親戚們看在眼裡,也不知道出什麼事兒了,只見陸啟蒼右腳用力跺地兩下,閉著眼睛眉頭卻皺得厲害,手背青筋凸顯,像是在用力地移動手去指引,而那東西卻不願意挪步。
此時又吹來一陣莫名的陰風,劃過親戚們的頭頂,最後吹到跪在棺材錢燒紙的老婦和四叔那,劉仲秋手一頓,抬頭看了一眼,看到的卻依然是冰冷的棺材。
老婦和四叔被吹得渾身一哆嗦,那陰風冷入骨髓,令人頭皮發麻,金銀富貴盆裡燃燒的火苗詭異地扭曲著,跳躍著。老婦和四叔四目相對,隨後一同轉頭去看陸啟蒼,陸啟蒼似乎是被困住一樣一動也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