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大哥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一向比我分的清。而且……大哥也必定不會將淩家置於水深火熱之中。這點我還是知道的。”淩霄輕聲道,“……我在朝中沒有什麼地位,說白了只是太子在東宮的一個教書先生……太子年紀尚輕,心思單純,不會與黨爭扯上關系。是我沒有解釋清楚,讓大哥産生誤會了。”淩霄頓了頓道,“我雖紈絝……不思進取,但我也不會為了誰去做傷害淩家的事情。”
“……你這麼一說,我便放心了。”淩筠輕嘆一聲,將手搭在淩霄的肩膀上,“其實我也明白。你年輕氣盛,能讓皇上破格錄取你做三品大員,一時名震東輝,在朝中能有如此地位……是件好事。可是父親的話,我不得不遵從。”
“……兄長你一直都是如此,我知道的。”淩霄沉默許久道,“父親他,似乎很不想看到我有所作為。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淩霄……我的身世,父母可有同你提起過?”
淩筠垂下眼眸,修長的睫毛耷拉下來。褪去平日裡的桀驁冷淡,此時的他顯得十分平靜,甚至有些哀傷。
“身世?什麼身世?”
“如今你長大了,同你說說也無妨。”淩筠自嘲地勾起唇角,淩霄能看到,他的睫毛有些顫抖。
“……大哥,若是為難,便不必說了。”淩霄輕輕勸慰道。
“……我其實是被父親撿回來的孩子。”
“父親那年下海經商,那年武陵城大旱,莊稼顆粒無收。我真正的父母慘死於饑荒之中,把僅存的一點口糧留給了我。”
“那一年我五歲。一個人吃光了那點僅有的存糧後,就開始四處尋找吃的。我求遍了各家各戶,可災荒期間哪有多餘的糧食?官府的糧倉遲遲不肯開放,人們為了自己能填飽肚子,甚至開始易子而食……屍骨遍野。”
“不幸的是,我被一群人捉了去,準備開膛破肚將我分食……最後為如何支配我的身體打了起來。”
淩筠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的頭無精打采地垂下,淩霄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能輕輕伸手拍著兄長瘦削的肩膀是,努力給他一點安慰。
“……我當時又驚又怕,幾日沒有吃飯,連站起來都很困難。見他們扭打起來放鬆了對我的看管,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站了起來,拼死逃了出去……再後來,就遇見了父親……”
“父親將我救了回去,悉心培養。由於他膝下無子,對我頗為愛重。我暗暗發誓,此生絕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
淩霄聞言驚訝地長大了嘴,“所以……”
“如你所想。”淩筠轉過身來,略帶悲愴的眸子注視著淩霄,“後來你出生了,父親一顆心思都放在你的身上,對我漸漸失去了關注。可是他整日奔忙,所以將教導你的重任全部放到了我身上。”淩筠苦笑,“為了不辜負父親的期望,我每□□迫自己用十二分的精力照顧你。為你尋來最嚴格的師父來教授你……見你哭的難過我也於心不忍,可你明白嗎?我不想讓父親對我失望……哪怕他若有朝一日要我去死,我一定不會有絲毫猶豫。”
“大哥……我明白了。”淩霄輕嘆,“對不起。我之前不知道這些。”
“其實還有一件事我很憂心。”淩筠低聲道,神色嚴肅,“……淩霄,近幾年來父親行蹤詭異,回家的時日越發的少,前些日子我在他的書房看到……”
“淩大人,金平知府找您前去議事。”通報聲從門外傳來,淩筠忙止住了要說的話。
“知道了,就去。”淩筠起身,將淩霄的被角掖好,“我去去就回。不要隨意走動,明白嗎?”
“我知道了。”淩霄低聲回道,而後,他又猶豫地伸出手,拽住淩筠的衣角。
“你這是做什麼?我還要去議事。”淩筠困惑道。
“大哥……”淩霄輕聲道,“那晚在東宮模仿我師父筆跡的信,是不是你送的?”
“是。”淩筠點點頭,“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我應該想到是大哥的。”淩霄笑了笑,“畢竟大哥見過洛濰師父的字跡,也知道桃花山於我而言的威懾力……不過大哥在信中所言,皇帝有了殺我之心,究竟是為了嚇唬我,還是真有其事?”
“我所言不假。否則也不會這麼急著將你從宮中帶出來。”淩筠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這是你前兩日昏迷時,你二位師父送來的。說是其中有你關心的事情,讓我交到你手上。”頓了頓,淩筠又說,“這次不是我仿冒的。”
“我知道。謝謝大哥。”淩霄聞言,笑著松開拽著淩筠衣角的手,“大哥別管我了,快去議事吧。”
待淩筠走後,淩霄將信箋開啟。
信是洛濰寫的。
“……張大人的案子,你盡早抽身為好。至於張文舉大人的親眷,為師無能,未能將他們找回。為師知你凡事喜歡刨根問底,但此事事關重大,絕非你一人所能承擔。
另,早日離開金平。莫回東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