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來的老闆在這裡建了大陸鼎儀的雛形, 當時他還抱著一絲試水的心思, 所以廠房其實最終建完後是沒有如今這麼多的, 只是一小塊地方, 聽村裡的老人一輩一輩傳下來說,那時候大概也就三四棟廠房那樣。最初也不是做的紡織,而是弄的一些海産業,因為臨海,當時出海的人多, 漁業非常發達, 上海老闆就從漁港那邊弄了很多的海鮮等物,弄成了幹貨派發到了全國。不過幹貨的發展比想象中差了許多,上海老闆入不敷出, 有一天就決定在工廠這邊進行裁員來削減資金流出。”
裁員一事可謂是起了很大的沖突, 工廠的人還搞起了起義, 最後弄得工廠歇業了好長一段時間, 當時上海老闆一來就被攻擊, 工廠這邊也直接被工人們佔據成了起義的大本營。上海老闆忍無可忍,聯絡了當地的警署,當天就武力鎮壓了這批工人。
鬧了那麼大一件事, 該裁員的人最後還是被裁走了, 當時工廠據說從五百多人降到了兩百人不到。留下來的工人工作量不斷的加大,相當於他們兩百人做著五百多人的活,工錢卻不見增長。因為起義反抗時的經歷還歷歷在目,當時很多反抗最激烈的工人都被打成了重傷, 事件平息後還躺進了醫院自生自滅,甚至因為沒有錢治傷丟了命,有了這種對比,剩下的人為了護住飯碗,這次心裡再有不滿和怨恨,通通都壓到了心底去。就這樣過了半年,工廠出現了第一批受害者。
這一批人大約有十幾二十人,全部突然感染了某種傳染性疾病,在當時來說這種傳染病就和發燒感冒差不多,只要去醫院治療一下,休息兩天就能完全康複。但是那個自私自利的上海老闆既不讓工人請假,也不帶他們去醫院治療,硬生生讓這種傳染病傳染到了全工廠的人身上工廠人員同住同吃)。這些工人頂著咳嗽和發熱的身體在工廠就這麼地熬了大約一個星期的時間後,第一批傳染源裡,出現了第一名死者。這工人一死,傳染性疾病好像終於發酵成功一樣,接連的,工廠內的人陸陸續續倒了下來。
等上海老闆知道事態的嚴重性時,那時候工廠已經死了十餘人。上海老闆害怕了,他找人火化了這十多個人,然後找了個給自己頂罪的混混,再接著就解散了工廠,灰溜溜地跑回了他的上海。而那些得了傳染病的工人,一下子就失去了工作上的資金來源,有些人不想死,又有點錢,咬咬牙就去了醫院,運氣不錯的還能撿回一條命,運氣差的直接就在醫院過了世。還有一些人本身生活就很貧困,辛辛苦苦賺來養一家的工錢根本不捨得用,最後都在家裡再也沒有睜開眼。
那時候聽說不到兩百多人的工人,活下來的屈指可數,不過現在已經不可考據這個資料。上海老闆跑了,這些死去了親人的工人家屬想要發洩也發洩不出來,只能帶頭跑到工廠那邊,把工廠砸了個稀巴爛。
上海老闆回到上海後,又過起了他的瀟灑日子,唯一愁的大概就是漁港那邊工廠過戶的事情。上海老闆已經不想再做賠本生意,就想著把工廠賣了,好歹能賺回點本錢。可惜上海老闆認識的人個個都是人精,稍一打探,就知道當初工廠裡都發生過了什麼事,這種死了十幾個人的地方,比兇宅還可怕,聰明又有錢的人還真是看不上,甚至有些避之如蠍。
上海老闆愁壞了自己的一頭黑發,就這麼愁了三個月,終於出現了一名願意接手工廠的買家,一個國外的商人,真實姓名不知,這裡就稱她為貝蓮,一名美國女人。貝蓮原本不是商人,她丈夫才是。當時她嫁給她第一任丈夫後沒多久,她丈夫就因為濫交的原因,最後死在了女人的床上,貝蓮直接就成了當時丈夫的財産第一繼承人。貝蓮第二任丈夫比她大了十二歲,是地下社會的掌權者,美國政府都要敬她丈夫三分。貝蓮第二任丈夫很寵她,相比第一任丈夫的出軌,這名地下掌權者倒是比大多數男人都管得住他的下半身。反正貝蓮那會兒和第二任丈夫相處時是最幸福的時光。不過地下社會的掌權者,通俗點來說其實就是黑.社會,本身就是一個定時炸.彈,某一天貝蓮被秘密送走,他的第二任丈夫則在同天被刺殺身亡,貝蓮被迫接手了她丈夫當時剩下的一部分地下勢力,這也為之後她成為全美最大的開發商做下了鋪墊。
之後貝蓮接連又有了第三任第四任丈夫,不過這些人出現沒多久後忽然就銷聲匿跡了,當地雖然有很多人都在猜測貝蓮後幾任的丈夫其實已經死了,還是被貝蓮殺死的,但是他們僅僅只敢在心裡猜測一番,卻是不敢鬧到貝蓮面前去。誰都知道,貝蓮就是個有錢又有權,心比男人還要狠辣的人,而且她又長在了那個時代,一個有錢有權就能讓任何人忌憚三分的年代,做事更加的僅憑喜好,放肆任性。
上海老闆只知道貝蓮是一個比自己更有錢還有權的人,知道貝蓮要買下大陸鼎儀時上海老闆興奮地搓起了手。不過最後上海老闆並沒有能夠把貝蓮當成冤大頭,把大陸鼎儀的前身高價賣出去,反倒是貝蓮用她的鐵血手腕,硬是颳了上海老闆一層血皮。
在貝蓮接手大陸鼎儀前身後,上海老闆不久後突然感染上了和當初工廠的工人一樣的傳染病,沒熬過兩天,就死在了家中的花園中,聽說幾年後,上海老闆埋在某個墓園的屍體失竊,最終他的家人也沒能把屍體重新找回來。
貝蓮接手大陸鼎儀前身後,就進行了一次改名,叫了一個很外國的名字,也許是英朗達,又或者是金鼎諾,更甚者是叫勝利者,反正名字還不是大陸鼎儀。貝蓮接下大陸鼎儀後很快就在原有的工廠裡又加大了面積建設,也就是現在這片工廠的前身。貝蓮也是以水産這方面生意出發,不過相對上海老闆的單一輸出,她倒是更具有探險思想,開發了更大的市場,什麼珍珠首飾,什麼海鮮罐頭等等,當時工廠這邊的狀態可謂是盛極一時,生意大,工人多,每天都能聽到轟轟隆隆的機器運轉的聲音。
相比於上海老闆的壓榨,貝蓮對待工人這方面卻是好上了許多,賞罰分明,工作量是一切說話的前提,勤奮的人能夠賺得更多,懶惰的人只能被丟棄。開始時那些因為懶散不聽管理的工人還試圖進行反抗,但是還未輪到貝蓮出手,她底下的人就給她收拾了一幹二淨,地下社會的人可從來沒有情面可講。
很多工人都很喜歡貝蓮,因為在貝蓮的手下,他們能夠賺到更多的錢,得到更大的福利,潛移默化下,這些工人工作的勁頭越發的大。貝蓮給他們設定的工資是沒有盡頭的,只要這些工人自己夠努力,就能創造出更多的金錢。當有人一個月的工資拿到了大家從未想過的一個高度時,這種死命工作只為賺更多錢的現象很快就成了常態,也達到了貝蓮的早期預料,一切都在貝蓮的掌控之中。
不過很快這種情況就出現了物極必反的現象,有工人開始頂不住高強壓的工作狀態,暈倒在了機器上面。這些暈倒的人很快就被貝蓮送出了工廠,硬生生地剝奪了他們再次進入工廠的機會。一個工人倒下,就有新人頂上,當時國家最不缺的就是大量的勞動力。
留在工廠的所有工人看著被抬出去的工人,心裡都蒙上了一層陰影,加上工作量的不斷加大,這些人活得就像行屍走肉,一個一個削瘦得可怕,吃飯的時間不管是大腦還是身體,都在不斷地重複著坐在生産機器上面的動作。整個食堂的人好似丟了魂,他們面上死氣一片,沒有交談的力氣,就連吃飯的動作都被管理成了一致,食堂門外的垃圾桶中,每一日被扔掉的食物也都在日益漸增著。
可是不管是貝蓮這個掌權者,還是這些工人,全都沒發現這時候埋下引領工廠走向覆滅的種子已經悄悄在發芽。
為了拿到更多的錢,為了不離開貝蓮的工廠,為了不被新人出口,默默地隱忍著。工廠裡也不知何時起出現了一種跡象,那就是告密。這些告密者會把身體不適的人舉報出去,然後告密者就會攜帶著他的親人朋友進到工廠內來頂替上對方的位置。
那個時候很多人都是處於一種勉強吃飽飯不用挨餓的狀態,大部分的工人家裡,都會有一兩個的失業人士,也許是他們的丈夫,妻子,亦或者是他們的任何一名親戚。甚至有些人為了讓自己的家庭賺取到更多的錢財,還把十多歲的孩子拉了進來。
在那個時代,工作根本不看年紀,不管你是成年也好,未成年也罷,只要你能工作,你能賺錢,你就能成為一名工作者。
有一就有二,當第一名工人把自己十二三歲的孩子帶進工廠後,更多的工人開始蠢蠢欲動,他們也有孩子,還不止一個,甚至有些人還想把年邁的父母親扯到工廠裡來,而能把自己家人朋友換進來的方法,那就是找出生病的人,然後自己成為那個告密者。
這種告密現象出現後,整個工廠都在暗地裡變得血雨腥風起來,人與人間的信任降到了極點,被最好的朋友告密的事情屢屢皆是,頻頻發生。就這樣,整座工廠的每個人的心都變得堅硬又冰冷,人和人的交流達到了冰點,這種每個人都可能是告密者的現象使得整座工廠都彌漫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
而那些被告密離開的工人中,每一個都想再次回到貝蓮的工廠,但是貝蓮似乎已經把他們當做殘次品,並沒有理會這些再次恢複了健康的前工人。在這些前工人中,有一名男子是家裡唯一的頂樑柱,老婆病重在醫院靠著藥物維持著生命,孩子需要上學,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大額的金錢,男子在貝蓮那裡所得的遣散費,很快就被他在孩子老婆身上用了個精光。男子不是不想尋找第二份新的工作,但是新工作的工資只有貝蓮工廠的三分之一,根本付不起高昂的醫藥費,甚至有些地方聽到他是被貝蓮工廠趕出來時,態度直接就變了。在這些人的眼裡,能進到貝蓮工廠是一種無上的榮譽感,而被趕出貝蓮工廠的人,一定有很大的問題,是沒有能力的人。
男人不知不覺,身上就被打上了“廢棄物”這個標簽,尋找工作之路處處碰壁,最後只能去漁港當苦力,賺著並不多隻夠維持吃食的血汗錢。幹完漁港的工作,男人都會找到貝蓮的工廠,祈求用自己的誠意還有堅持打動貝蓮這個冷漠的□□者。不過男人顯然還是下錯了注,在美國地下社會摸爬打滾過的貝蓮比任何人想象都要冷酷無情。
男人賺不了錢,妻子從醫院被遣送了回來,孩子也沒了上學的機會,他們家一下子變得雪上加霜。男人的妻子沒有藥物的支撐,回到家沒兩天,就在家中的床上過了世,孩子則被其他工人的小孩欺負,最後被找回來時已經死在了漁港的海面上。
男人接受不了自己家人去世的事實,他想起了致使這一切發生的源頭貝蓮工廠,想起了間接害死自己妻子孩兒的告密者,男人拿起了武器,在一個黑夜離開了家。
第二天把男人告密出去的工人的家裡人全被殺害,而貝蓮也被發現慘死在了一片樹林中,至於男人是如何殺人於無形的,到了如今也沒有人能夠猜透其中的奧秘,因為唯一的知情者,殺了人的兇手已經成為了一具絕不會洩露秘密的屍體。
貝蓮一死,工廠再次被荒廢。這麼過去了一年,終於等來了第三名接手者,也就是把工廠改名為大陸鼎儀紡織工廠的人。這名商人是三任接手者中最為神秘的,到了現在,依然沒有人能說出這名商人來自哪裡,叫什麼,多少歲,是做什麼的。只知道這名商人非常的富裕,富裕的程度顯然不比貝蓮要低。但是這名神秘的商人卻只把工廠改造成了紡織廠,似乎只想賺些蠅頭小利。
這名商人不像貝蓮那樣實行什麼鐵血的管理,他的工廠可以說沒什麼規矩。唯一和貝蓮相同的一點,大概就是實行了多勞多得的鄭策。而和貝蓮最大的不同,就是不管是懶惰者還是發病者,都不會被這名商人趕出這棟工廠——即使懶惰的人每一天都完成不了他們的工作量。
聽到這裡,侯飛忍不住出聲打斷了羅胖子,他夾著一根沒有點上火的香煙敲了敲車頭,說道,“這顯然不對,死胖子你是不是記錯了。貝蓮的做法我不認同,但是我也能理解,商人利益至上,會做出這些事情倒是也在預料之中。但是那第三個商人的做法,不就是白掏錢養了一群白吃白喝的人嗎?我想沒有哪一個剝削者會這麼大方吧?這些工廠的故事,不會是你編的吧,編著編著肚子裡沒墨水了,所以就開始胡言亂語了?你真當我是傻子嗎?”
羅胖子趕忙擺了擺手,“我哪能當你是傻子,工廠的事情我都是聽村裡的老人說的,這裡面有幾成真,這可問倒我了,我又不是那個年代的人,又沒親眼目睹親身經歷過。不過村裡的人也不能把這些事拿出來亂說,而且這裡面……也生過一些事情,你聽我說下去,就能理解了。”
侯飛狐疑地盯著羅胖子看了好一會,“你最好別騙我,給我發現這些都是你編的,我就,我就……”侯飛舉起了手,做出了一個預想往羅胖子腦殼上敲的動作,羅胖子趕緊護住了自己的腦袋,嘴上連連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之類的話。
羅胖子見侯飛收回了手,這才敢端正了自己的坐姿,繼續說起了關於大陸鼎儀的舊事。
“我剛剛說到哪裡來著,哦,我想起來了……”
那名商人的確是有些特殊,他接手大陸鼎儀之後沒有辭退過任何一名工人,並且他招聘的工人要求也放寬得非常的廣,據說只要是1260周歲的人,都能前往他的工廠應聘,甚至一些超過了這一階段年齡的人,只要能證明自己即使年齡大也能做事的話,這名商人依然會接受他們。所以致使四通八海的人都找到了大陸鼎儀這邊來。當時大陸鼎儀可謂是三度易手,工廠從最初建成以來,工人人數的最頂峰時候。
據老一輩聽來的一些訊息,稱當時最頂峰時候的大陸鼎儀,一個宿舍起碼住了二十餘人,全部人擠人,為了住下更多的人,當時宿舍中全部用不到床這個工具,這些工人只能在地上打地鋪,而且人多的晚上睡覺根本翻不了身。雖然住宿條件極差,但是工廠的夥食卻是和住宿條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每一天每一個人都有一葷二素一湯,葷肉也不是那種一小碟的,而是你能吃多少就給你盛多少的肥肉,還不用擔心因為遲到就吃不上的窘境。食堂二十四小時營業,不管工人什麼時候前去,都能吃上一口肉。甚至每週總有一天,工廠還會從漁港那邊買來當季的新鮮海鮮,給這些工人加餐。